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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樾垂下眼,躲過他的目光, 輕聲說:「你知不知道你這個建議,將會有多少人焦頭爛額。這幾年你靠的是你自己的努力,就算公司在背後支持,在才華和創作上也只能靠你自己。你的作品被認可,那是你最大的成就感,可你若是突然和公司老闆搞到一起,只這一條消息就足以將你的努力推翻,說你是靠關係。」
沉默了幾秒,邵北川回了:「這是兩件事, 本不該互相影響,就算影響了, 我也不在乎。我不是隨口一說,是經過深思熟慮的。」
「可我在乎。」程樾將雙腳踩上沙發, 環抱住雙膝, 「前段時間有人在扒你的情史,就連宋雨菲和蕭曉峰都被拿出來說事,唯獨我和你的事被壓了下去, 這是公司在幕後操作,就是因為我們都不希望過去的努力付諸流水。」
說到這,她抬起眼,笑了:「實話告訴你吧,我想過把男方換個人,今天下午紀淳來找我,我還告訴他先把男方的名字空出來。」
邵北川聞言一怔,但很快就明白了。
方才他問程樾,要怎麼辦,她說「不知道」,其實並非不知道,她只是說給他聽的,想要他的態度。
邵北川也跟著笑了。
隨即他輕嘆一聲,靠向沙發背,和她肩挨著肩。
程樾側過頭,將耳朵貼在膝蓋上,就那樣看著他。
邵北川抬起一手,落在她半乾的頭髮上。
就聽程樾說:「趨利避害是人的本能,尤其是我這個圈子尤其如此。我待的太久了,已經有了刻板印象,有時候突然見識到情義二字,真是有點不習慣。」
這之後,程樾語速很慢的說了很多,講了過去,也講了現在。
她說,其實她心裡有個候選名單,而邵北川和紀淳都在這個名單上,當然這是從解決問題的角度和利益維護的角度來考慮。
只是到了實際操作的時候,她為難了。
程樾說:「其實我和韓羽的事大家都聽說了,可是所有人都在躲避,都在裝不知道,生怕撞到槍口上成了炮灰,唯獨紀淳。他今天下午過來找我,很直接的問了,他在擔心我,不是因為他是員工,我是老闆,而是一個弟弟對姐姐的關心。我很感動。」
面對紀淳,程樾說不出讓他頂包的話,雖然她知道只要開口,紀淳就算不願,也不敢拒絕,因為她對他有恩,她是他的老闆,他們之間的情義足夠額度讓她刷這一次。
邵北川接道:「你怕開了口,會失去他。」
程樾自嘲的笑了:「如果我用情義捆綁他,那我和當年的賀之川又有什麼區別。我看不起的人,又怎麼會去和他做同樣的事。」
「至於你。」程樾繼續道:「我知道如果跟你開口,你也不會拒絕。可我不想這樣,我不希望再將你我的關係重新複雜化,同樣的路不能再走了。」
而更深層的原因,只有程樾心裡清楚,她甚至不能宣之於口。
若她開口,邵北川答應了,她心裡一定會問,他是被迫答應的麼,很勉強麼,還是真心為她考慮,寧可犧牲自己的利益和名譽?
就因為這層顧慮,她說不出來。
結果,邵北川親口說了。
她得承認,她是有期待的。
她不知道這種期待意味著什麼,是因為當年的「無疾而終」而抱有遺憾,如今終於補足了?還是因為其它。
總之,當期待實現時,她又陷入了兩難。
瞧瞧,從利益角度選出來的兩個候選人,都是因為情義,令她改變了主意。
到底是她還不夠狠,不夠自私,還是因為她太害怕失去。
想到這裡,程樾又是一笑:「今天的事如果換作是韓羽,我一定會直接問他,能不能幫我一次,我日後一定會報答。你看,簡單的關係就好處理得多,我提出請求不會有負擔,他無論是答應還是拒絕,都不用考慮會傷害或是辜負我,他只需要想在利益上是否合適。」
「同樣,這次他說取消婚約,我這裡也不覺得疼。」程樾邊說邊用手指向心口。
邵北川的目光跟著落下。
隨即程樾又抬起手指,指向額角,說:「疼的是這裡。我真的傷透腦筋了。」
邵北川抓住她的手,握在掌心,接道:「名利都是身外物。讓我幫你吧。」
程樾心裡一震,嘴唇動了動,看向他的眼睛,卻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邵北川唇角掛著笑,握著她的手,輕撫著她的中指和無名指。
程樾吞咽了下,將那往上洶湧的情緒壓下去,才說:「那你以後就不是音樂人邵北川了,是樾心老闆的未婚夫。」
邵北川「嗯」了聲:「那只是別人的看法,對我沒有區別。」
程樾又道:「這是權宜之計,過段時間,婚約還要解除,但這件事不會消失,你的粉絲永遠都記得你被『潛規則』的事。」
邵北川笑了:「六年前就發生了,我現在計較有用麼?」
程樾繼續說:「或許以後你都不可以隨心所欲的做音樂了,這個標籤貼上了,你做的再出色也很難撕下來。」
邵北川說:「做音樂是我的態度,我用它表達人生,表達我的觀點,把我心裡說不出來的話譜成曲,這樣的音樂自由只在我心裡,沒有人能關的住,任何標籤都貼不走。」
程樾一頓,緩慢的將手抽回來,說:「可是這件事只能以利換利,要是你攪合進來了,就又變得複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