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瓶蓋一擰開,一股子甜膩膩的脂粉氣直衝鼻子,讓人頭疼。
廖海平蹙起眉頭。
他不覺得姜素瑩抹的是這玩意。因為她身上明明是一股子玫瑰香氣,清甜極了。
姜素瑩也不是八大胡同的姑娘,若是按老孫購置的,叮呤咣啷戴上一堆簪花鐲子金鑲玉,那是姨太太的做派。
可見老孫這人空有一膀子熱情,辦事還是欠點火候。
廖海平想著想著,突然自己有了主意。
第19章 信任(二合一) 他好像害了饞症,吻不……
昨日車過五大道時, 姜素瑩曾經說過很想看電影,而讓人快樂的最簡單的方式便是滿足她的心愿。
海報上那對抱作一團的洋人在廖海平腦子裡浮了起來,倒叫他產生一些靈感。
「把這堆東西收拾了。」廖海平拋下這句話, 沒帶老孫, 自己就輕裝簡行出了門。
進城花了些功夫, 等到了地方,已是晚上六七點鐘。
新世界電影院的招牌上通了電,在將暗未暗的天色里閃作一片, 照得半條街都發亮。正趕上一場電影剛結束,散場的人稀稀落落往外走, 街上滿溢起一連串歡聲笑語。
廖海平是打算直接去票務辦公室的——老孫這人屬實不會辦事, 其實只要多花上幾張鈔票,再緊俏的電影票, 現印也能給印出來。
誰會和錢過不去呢。
這廂廖海平才上了戲院前的台階, 還沒進到裡間, 行動上就受到了限制。
他遇見了個老熟人。
「二爺?」商業同盟會的馬會長正從戲院裡出來, 瞧見廖海平像是瞧見了稀罕物件,一把攔住了他,「喲, 還真是您!您也親自來看電影?」
這話問的。
電影不自己來看,眼睛還能借人不成, 跟「您也親自如廁」差不多一個水準。
馬會長講完,自己多少也覺得話不是話,老臉一紅,閉了嘴。連挽著他胳膊的漂亮歌女都「呲」得笑彎了腰,擠出一臉粉渣子。
廖海平倒是沒挑刺。
畢竟他上次在碼頭推了對方的飯局,今天在態度上須得拿出些客氣:「我是來買票的。」
二爺自己跑來買票——馬會長簡直更加稀奇了。他趕緊抬頭看一看天, 生怕日頭是打西邊升起來的。
還好,太陽還在,世界和平。馬會長舒了一口氣。
他正有事要找廖海平,於是熱心腸開始發揮功效,主動提出幫忙:「最近票緊,這影院的老闆是我朋友。您就別折騰了,等我去知會一聲。」
說完胖身子一扭,進去找人去了。
有了馬會長做中間人,一分錢沒花,電影票很快就拿到了。薄薄兩張紙,日期是大後天的。
「也是為了位置好些。」票務經理十分抱歉,「明天和後天實在是排不上啦。」
廖海平無所謂——只要能辦成,晚個一兩天也不要緊,他有的是耐心等待。
眼見著一件事解決,馬會長身旁的歌女跺了下腳,滿臉嬌嗔:「你們光顧著說話,也不管人家餓不餓。」
這位人美歌甜,人送外號「小玫瑰」,新近在百樂匯很受追捧。
馬會長聽見心尖肉小玫瑰發話,立刻一疊聲道:「吃,馬上就去吃!」
說完轉向廖海平,笑容可掬:「二爺,上次我做東您沒來,這回可得賞個面子。」
「客氣,該我請你。」
……
順義居的銅鍋涮肉很出名。
羊上腦切好片,清湯里滾一遭就成。下鍋幾秒就燙成卷,連麻醬都用不著蘸,吃的就是一個「鮮」字。
時候有些晚了,已經過了平日的飯點。
廖海平有一套自己的規矩,自覺吃多了克化不動,所以動了幾筷子就停下,單是喝起茶,看馬會長大快朵頤。
飯程過半,氣氛尚可。
馬會長終於咀嚼完畢,遞過一顆捲菸:「二爺,請。」
廖海平嘴上說出一聲「多謝」,擺手卻推拒了——他沒有癮。
馬會長沒再堅持,自己點上,舒坦的吞雲吐霧起來:「二爺最近的貨都是往上海運嘛?」
「對,銷路好些。」
「南邊最近也不太平,得當點小心……」馬會長開始起分析時局,一通下來足足花了十來分鐘,話里的要義簡直比他吐出的煙圈還模糊。
廖海平早就知道這人囉嗦,但今天對方囉嗦的格外出眾,明顯是有其他更要緊的話要說,卻不知道怎麼開口。
果然。
興許是覺得到了能談事的時機,馬會長施施然把菸頭碾滅,試探起來:「聽說——我也只是聽說。您和劉老闆鬧不愉快了?」
城裡統共屁大點地方,消息像是長得腳。昨天廖海平才說不運劉長生的貨,今天就傳到了馬會長的耳朵里。
「都是商會的成員,還是要和氣些才好。」馬大善人應是拿了劉長生的好處,有心做起和事佬來了,「您說是不?」
廖海平倚住椅背,抬眼看向對方:「是他讓你來的?」
馬會長被盯得有點發滲,嘿嘿一笑解釋起來:「原本昨天晚上劉老闆要來我家打牌,結果等到九點,愣是沒來。我不放心啊,這才去打聽。合著他是為這事生了大氣,景德鎮的茶壺都摔了——那可是他的寶貝!」
廖海平點了點頭,繼續喝起茶水。
於是馬會長續道:「我一尋思,咱二爺和劉老闆之前也沒有過節,更不是那跋扈的人,這才敢來問問您。不過是一船貨的事情,二爺不如通融通融,總不能斷了人家活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