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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母又念叨了幾句,人老了,不中用了,指望不上太多事了,眼下就這麼一個盼頭,哪怕忙了一圈回過頭來空歡喜,他們也得在這個時候搏一搏。
唐母拍了拍她的手,輕聲說:「別怪自己,孩子。」
唐朵的眼睛漸漸發熱,低下頭,一個字沒說。
唐朵留下來和唐父、唐母一起吃了午飯,還跟唐父喝了一小盅白酒,忍不住多吃了點唐母炒的花生米。
唐母炒下酒菜是一絕,當初也是因為這份手藝才讓唐父惦記上了,可惜唐果一生下來就對花生過敏,一喝酒就臉紅上頭,不能陪唐父一塊兒。
後來,唐朵來了,她一來就喜歡上吃唐母做的花生米,十六歲就開始偷喝唐父的酒。
唐母發現了,氣急敗壞的說了她一通,唐父知道了卻哈哈大笑,直說感覺多了個大兒子,挺好,挺好。
飯後,唐父進屋去睡午覺了。
唐母收拾屋子的功夫,唐朵已經將碗盤刷了出來,簡單清理了一下爐灶和案台,手裡忙活著,腦子裡卻在想賣房的事。
等唐母進來廚房,唐朵狀似不經意的問了幾句,唐母見她平和下來,這才告訴她打算,說是等唐父和肖宇成陪唐果去英國開始手術,唐母一個人留在國內把賣房的事落實,把錢給他們寄過去,餘下的在郊區整套便宜點的房子,等唐果回來,就算再有意見,也是米已成炊了。
唐朵點點頭,嘴上一句意見也沒有。
……
到了下午兩點,唐父睡醒午覺,唐母進了屋去休息。
沒過一會兒,肖宇成來了。
他剛下了急診科的大班,兩宿沒怎麼睡,一身疲倦,見到唐朵來了,還有點稱奇。
唐父正在書房裡喝茶、練書法。
唐朵也沒管肖宇成上了多久夜班,直接把人拉到外面的小院裡,把賣房的事一說,連肖宇成都愣了。
他的樣子不像是裝的,看來是真不知道。
沉吟良久,肖宇成問:「你打算怎麼做?」
唐朵冷冷的看著他:「手術費到底要多少,你上次說錢夠,夠了怎麼還要賣房?」
肖宇成嘆了口氣:「除了手術,還有後續的復檢,調理,那些地方也要出不少。我這裡也在想辦法……」
隔了一秒,見唐朵皺著眉,一臉凝重,便又說:「不過你也不用著急,依我看,這個房子也未必能賣得掉。」
唐朵:「為什麼?」
肖宇成小聲說:「今天在醫院聽說的,我們院的頭等病房進來一個病人,好像是做房地產的,還提到這片地皮,說有開發商看上了,今年就要落實拆遷的事。」
唐朵:「消息可靠麼?」
肖宇成:「這我就不知道了,等等看,也許過陣子會出新聞。」
唐朵垂下眼,半晌才問:「哪家地產公司?」
肖宇成:「梁輝地產。」
唐朵一愣,倏地抬眼看他。
肖宇成問:「怎麼了?」
唐朵又很快恢復平靜:「沒事,就是覺得耳熟。」
肖宇成:「當然耳熟了,梁輝地產可是咱們這兒數一數二的,你就算沒見過他們的辦公大樓,也應該在新聞上聽過……」
他正在科普,原本還打算長篇大論,話說到一半卻忽然頓住了。
唐朵不明所以的看了他一眼,卻見他的目光直直的越過她,落在後方。
肖宇成那種目光,唐朵很熟悉,許多年前在醫院的走廊里,他也是那麼看一個人的,後來還和那個人廝打在一起。
意識到是誰,唐朵心裡突突跳了兩下,終是嘆出一口氣,回過身。
院門外,站著兩個人。
矮一點的那個身材更敦實,是被唐朵拉黑的廖岩,他手裡拿著幾個大禮盒,一動不動的站在高個兒的旁邊。
高個兒男人有些清瘦,頭髮剃的很短,臉如刀削,眼睛定定的落在唐朵身上,正是程征。
肖宇成皺著眉,小聲對唐朵說:「你先進去,我來應付。」
唐朵沒動,只看著程征。
靜了兩秒,唐朵率先邁開腿,拉開院門走出去了,不到幾步,就來到兩人跟前。
肖宇成有點著急,立刻跟出去,卻被廖岩擋住。
日頭有點晃眼,天漸漸熱了。
唐朵也沒有要跟他杵在陽光下對峙的意思,很快就略過他,走到陰涼地下。
程征停了一秒,跟上去。
……
春末,風有點大,吹著頭上的樹枝刷刷作響。
恍惚間,又想起以前的事。
那時候,唐朵玩車,玩得風生水起,還在一個大家都認為很牛逼的比賽上贏了程征。
後來程徵發現是唐朵,又來念叨,又來管教。
她拽拽的站在那兒,仰著頭問他:「你以什麼身份要求我聽你的話?」
大家都在說,只要能在比賽上贏過Sunlight,就能睡她。
程征愣住了,臉色突然有點不自然。
她臉上也有點紅,明明害羞了,卻還故作鎮定的說:「你贏了我,我什麼都聽你的。」
她的聲音在發抖,眼神也直勾勾的盯著他臉上的表情。
他別開臉,有些惱羞成怒:「丫頭片子,別不識好歹!」
她笑了,低著頭,沒說話。
地上,落下兩道影子,挨的很近,幾乎相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