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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朵一直看著他。
或者說,是在瞪他。
梁辰頓住,不清楚自己做了什麼,他只是沖了兩杯咖啡。
然後,他陳述道:「你在生氣。」
一陣沉默。
唐朵吸了口氣,又笑了,卻笑不走心:「裝腔作勢和扮豬吃老虎都含有貶義,通常不會用來形容自己的搭檔或是朋友。如果你不了解它們的意思,我可以當做你是在亂用成語,先原諒你。」
哦,原來是因為這個。
梁辰的目光筆直的盯著掛在唐朵唇邊的那朵笑意,半晌,才說:「你說的我會注意。但就目前來看,我只能找到這兩個詞來形容你。也許是我的詞彙量還不夠豐富,等我找到更適合的,再替換。」
他話音一落,唐朵唇邊的笑就收起來了。
還眯起眼。
看來,她昨晚是低估這個男人了,她一時玩得太High,就犯了輕敵的錯,以為可以揪著他的強迫症戲弄一下,反正他對她束手無策。
怎麼想到這才過了一宿,某人就突飛猛進了?
莫非是熬夜苦讀了一晚?
……
喝完了咖啡,兩人一路驅車去了林家。
路上,唐朵一直看著窗外,沒興趣說話,梁辰也沒吭聲。
直到來到林家門口,敲了門,低迷的氣壓都沒有散去。
陳慧茹前來開門,見到是唐朵,立刻把人迎進屋。
林月的臥室門緊閉著,唐朵掃了一眼,低聲問陳慧茹,林月還不肯出來?
陳慧茹又開始唉聲嘆氣。
唐朵這才注意到,陳慧茹的頭髮比上次見又白了一些。
她將已經找到陳晨的證據,很快就會由工作室交給警方的消息,低聲告訴陳慧茹。
陳慧茹一聽,又驚又喜,還不放心的問:「真的?」
唐朵點頭:「真的。但在那之前,我想再見見林月,有些事恐怕還得問問她,好麼?」
陳慧茹立刻答應了,雖然她不知道,唐朵能從已經瘋癲的林月口中問出什麼。
兩個女人說話間,梁辰也已經打量完林家客廳的布置,可以說是一塵不染,採光也好,自然,也不難從擺設中看出林家的拮据。
這時,梁辰感受到身後兩道目光,他回過頭,剛好聽到陳慧茹問:「他也要一起進去?」
唐朵編瞎話眼睛都不眨:「他是心理專家,很貴的,工作室好不容易才請他出診,有他在,我會更方便問林月。你放心,如果林月害怕,我們就出來。」
陳慧茹一聽是「心理專家」,原先的猶豫不決瞬間就消散了不少。
這時,唐朵拍拍她的肩,落下最後一句:「但是他的治療不能被打斷,一旦斷了就得重新來,而且效果減半。所以在我們出來之前,阿姨你就先待在客廳里,好麼?」
就這樣,唐朵支開了陳慧茹,和梁辰一前一後進了林月的臥室。
……
林月依然蓬頭垢面,蜷縮在床上一角,兩人進來時,她身體突然一僵,抱緊膝蓋,警惕的看著陌生來客。
昏暗中,只有兩扇窗簾中透出的一道光亮,屋裡的陳設看得並不清晰,但唐朵已經來過一次,確定這裡並沒有大變動。
而梁辰,和剛才在客廳里一樣,在昏暗中走了一小圈,還撿起桌上的一張紙,用紙在桌面上摩擦了一下,抬起來就著光源看了一眼,又用手指去擦桌上的筆記本電腦。
最後,他的目光落在角落裡的路由器上。
他的身材本來就高大,此時又是在狹小且光線不足的密閉空間裡,雖說他的動作輕微利落,無形中卻會壓迫人。
一時間,屋裡安靜的不可思議,只能聽到路由器發出的信號聲。
奇怪的是,打從他們進來,林月就一聲不吭,也沒有發瘋,她一直死死盯著梁辰的動作,渾身充滿戒備。
唐朵找了把椅子坐下,挨著床邊,翹著二郎腿。
然後,她率先發問:「找到了麼?」
她問的是梁辰。
梁辰將紙放回桌上,回過身:「她沒有手機,路由器卻開著,筆記本電腦是溫的,說明剛剛才用過。」
唐朵笑了:「我對粉塵有點敏感,稍微有點灰就會忍不住打噴嚏,但我進來這麼久,覺得空氣還算新鮮,溫度也沒有客廳暖和,恐怕幾分鐘前才開窗通過風。」
昏暗中,彼此的聲音都很低,很沉。
梁辰:「注重換氣,珍惜健康,還上過網與外界溝通聯繫,這些都是有意識的自主行為。」
唐朵:「如果真的不願接觸外界,為什麼還要上網,還開窗?這是不是可以解釋為,做這些事的人,根本沒有瘋,或者是裝瘋?」
那後半句話,唐朵邊說邊轉過視線,輕慢的落在床上那縮成一團的身影上。
林月披散著頭髮,一動不動,唯有眼神,比剛才清晰的多。
不容錯辨,她正在瞪唐朵。
唐朵的笑容譏誚極了:「到底是年輕幾歲,沉不住氣,其實你只要一直裝下去,死撐著不承認,我們也拿你沒轍。」
她話音落地,梁辰突然動了。
梁辰轉過身,背對著兩人,寬厚的背在昏暗中仿佛一座小山,然後他伸出一隻手,將筆記本的蓋子打開。
光亮從裡面散出,刺眼得很。
梁辰眯著眼,確認過後,便側過身,讓唐朵看清楚筆記本上的畫面——正是林家客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