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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一整條路上,沒有一個人停下來,把他們背上。
就因為四個字,無能為力。
……
又是一會兒沉默,這一次仇紹先開口。
「你玩商拍這幾年,瓶頸遇到了幾次?」
齊放一怔,下意識別開臉。
他不喜歡被這樣一眼看穿的滋味。
幾次,他也不知道。
以前都挺過來了,怎麼挺過來的,也忘了。
但毋庸置疑的是,他需要不同的刺激,一次要比一次強,更新更猛更震撼。
商業社會,一切都固定了,固定的模式,固定的圈子,固定的一群人,固定的刺激。
固定,足以要一個攝影師職業生命的字眼。
仇紹淡淡開口:「離開一段時間,出去看看。也許還有救。」
視野大了,心裡裝的自然也大。
看的角度不同了,小小鏡頭也能容納百川。
齊放知道,他恐怕再也找不到一個朋友,能這樣一針見血了。
可一針見血的話,總是難以入耳。
「不用你提醒我。我這次回來,是因為Iris。」
隔了一秒,又道:「是,或許現在的她我不懂,不了解,可我有時間,我願意花時間重新認識她。」
仇紹輕輕頷首:「所以,你打算再殺她一次。」
齊放的臉色極其難看。
他咬了咬牙,忽然問:「你想不想知道當年在美國到底發生過什麼?」
現在,他是比不過。
可十年前,仇紹影兒都不見。
……
說話間,齊放腦海中一閃而過的,卻是二十歲的周垚,慘白著臉色,臉上的眼淚被冷風吹乾了,她一臉絕望的站在街頭,左右張望的模樣。
那是齊放和菲菲第二次遇到周垚。
第一次,她剛進學校,在報到處註冊登記,英語說得很爛,菲菲幫她做了簡單的翻譯,她一直在說謝謝。
齊放就立在旁邊,無聊的靠著牆。
這樣初來乍到卻一句沒有語法錯誤流利乾淨的英語都說不出來的菜鳥,他見多了,美國滿大街的華人,這種菜鳥應該先往華人堆里扎。敢落單的,都是獨立能力極強的。
後來,他們在美國街頭第二次遇到周垚。
菲菲多管閒事,非要下車去獻愛心。
齊放罵了一聲,把車停靠在一邊,透過車窗,看菲菲和周垚交談著。
有那麼一瞬間,周垚的神情仿佛雨過天晴,一雙大眼睛睜得很大,光彩熠熠,那黑色的瞳仿佛破碎的黑色玻璃珠,閃爍著,好像還有一層水霧。
兩人上了車,周垚坐在后座,菲菲自作主張要把她先送回學校宿舍。
齊放沒意見,他幾次通過後照鏡看路,偶爾會瞥見周垚。
她大多時候望著大馬路,會回答菲菲的問題,聲音有些發緊發澀,她很緊張。
她時不時會不小心對上齊放的目光,一對上就飛速轉開,強自鎮定著,像是很害怕被人扔下車,或者他們改換主意不送她去學校了。
異國迷路,遇到了好心人,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
下了車,周垚委婉地問菲菲,需不需要感謝。
齊放依舊坐在駕駛座里,聽到這話,冷笑出聲。
周垚迅速看來,臉色依然很白。
菲菲也瞪他。
……
講到這裡,齊放刻意停頓。
他搓了搓手指,垂眼時,聲音有些沙啞:「你不會相信,十年前的她,是那個樣子。」
仇紹安靜地看了他片刻,仿佛審視他追憶往事的模樣,審視他的挫敗。
半晌,仇紹低聲問:「擔驚受怕,任人拿捏是麼?」
齊放肩膀輕輕一震,沒說話。
仇紹:「一碰就碎,渾身上下都是弱點,你給她一塊糖她就記著你的好。即使她不會故意討好人,不擅長經營人緣那套,看上去孤僻不合群,叛逆難搞,可心裡卻脆弱不堪。這樣一個人,她對朋友的底線設置會非常低,朋友對她做什麼都可以得到原諒,因為她怕失去那個朋友。相反,她會被這個朋友吃得死死的,一句怨言都沒有。」
是啊……
一句怨言都沒有。
這一點齊放深有體會。
周垚那時候什麼都不說,受傷了不說,想哭不說,痛苦不說,全都憋在心裡。
時間久了,她仿佛習慣了,周圍的人也習以為常。
以至於誰也不知道她的底線到底在哪裡,一旦刷過了如何爆發。
結果,她沒有爆發。
傷透了,不哭不鬧。
她只是選擇消失。
一瞬間,齊放的心擰到一起,揪著疼。
耳里傳來仇紹冷淡的聲音:「現在的你,還憑什麼花時間去了解她?你連入場的資格都沒有。」
齊放一下子抬起頭,眼裡布滿了紅。
「夠了!」
他的聲音極其壓抑:「那個時候,擺在我面前的誘惑太多太大,我不知道怎麼選,也不珍惜。現在我知道了,Iris也和以前不一樣了,我會讓她明白,過去的我,已經遭受過懲罰,他現在全都改好了。」
齊放的聲音有些顫抖。
他仿佛說出了心裡最不願意說的話,他一腳將自己的自尊踩到地上,他的五官扭曲著,卻堅守著最後一絲底線。
可他們都知道,無論做什麼都是垂死掙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