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仇紹:「一些士兵也會在自己身上留下刺青紋身,如果犧牲在戰場上,方便親人相認。」
周垚還記得小時候很喜歡看《古惑仔》系列電影,那裡面的古惑仔都有刺青。刺青是將墨汁注入到皮層之下,色層穩固,保持時間比較久,但時間長了依然會變淡,會褪變成青綠色。
仇紹聲音漸輕:「一個紋身,會伴隨人的一生,不可逆,即使洗了也會留下痕跡。有的人紋身是一時衝動,有的人是因為一段傷痛,一段故事,一些回憶。」
周垚悶著聲笑了:「你是在說我麼?」
隔了一秒,她又道:「為什麼一說到紋身,你變得這麼雞湯。」
仇紹手上一頓,也笑了:「那時候在美國玩這個,最初是覺得有趣,後來深入了解了,接觸的顧客多了,慢慢也有了自己的堅持。如果是來玩票性質的,自己根本沒想清楚,只是為了刺激,這樣的客人我會拒絕。」
周垚:「有錢都不賺?」
仇紹:「這類客人,過一段時間就會找回來,讓我幫他去掉。麻煩。」
周垚很想瞪他,卻瞪不到:「我看你就是在諷刺我。」
仇紹手上沒停,聲音很淡:「紋身是一輩子的事,就像一些動物,一生只找一個伴侶。」
話落,仇紹抽了手,將工具放下,扶著周垚的肩膀。
「好了,起來活動下。」
「好了?」
周垚詫異,她的脖子快要不會動了,一坐起來就是扭動脖子。
仇紹拿過來一面鏡子,照著她後背,同時遞給她另一面。
周垚看了片刻,又讓仇紹用手機拍下來給她看。
又紅又腫,但她怎麼看怎麼喜歡,仿佛落在皚皚雪地中的一片艷麗。
「來,去沖水。」
仇紹拉起周垚往樓下走。
「有傷口能碰水麼?」
周垚更詫異了,她第一次紋身的時候,那個紋身師一再交待她傷口七天之內不能碰水。
仇紹側頭看了她一眼:「不讓碰水的紋身師,顯然是外行。」
周垚轉眼坐在浴缸邊,彎著腰。
仇紹拿著花灑試著水溫,然後在那片紋身上緩緩衝著,同時用手指輕柔的搓過表面。
「這種方式可以防止傷口結太多的痂,每天兩次用溫水沖洗,像我這樣用手搓,皮層會軟化,結痂會變少,以便痂層太厚,等脫落的時候會損色。待會兒上層特質藥膏,每次沖洗後都要上,這樣就不會感染。」
等傷口清理乾淨,周垚直起身,對上仇紹含笑的目光。
「怎麼了?」她問。
仇紹理了理她的鬢髮,笑道:「不過這幾天睡覺要委屈你了,最好趴著睡。」
周垚「嗯」了一聲:「沖洗呢只好早一次晚一次,白天要上班。」
周垚邊說邊嘗試向後勾手臂,直到仇紹將她拉起來:「沖洗的事情交給我。」
周垚下意識問:「就是說我要住在這裡七天。那我明天回去一趟拿點洗漱用品過來。」
吧檯邊,仇紹給她倒了杯果汁:「如果商場都有的賣,待會兒你寫個單子,我開車出去一次買回來。」
周垚喝了口果汁:「怎麼?」
仇紹瞅著她,嗓音溫柔:「人去樓空的滋味太難受。我不想哪天回來突然看到柜子里空了,哪怕少的只是一瓶面霜。再買一份,放在這裡,如果不需要,也未必一定要拿走,放在那裡就是了。」
周垚一下子說不出話了,安靜的回望。
那漆黑的眸子裡有她的影子,和微微波動的光。
半晌,周垚聲音很輕道:「好,那就再買一份。」
……
生活又恢復一如既往的平淡。
周垚走在街上,路過書店,看到櫥窗里的一本書,竟然是《月亮與六便士》,寫高更的一生,她曾用來比喻過齊放。
周垚想到裡面的一句話,「我用盡全力,過著平凡的一生。」
平凡,真好。
她求了三十年,只求這兩個字。
……
肩胛骨上的新紋身慢慢長出了新肉,傷口癒合了,表面結痂了,不厚,但脫落的過程有些癢,半夜周垚經常忍不住去撓後背。
有時候仇紹感應到,就把她的手抓下來,有時候要靠她自己控制。
後來幾天,仇紹乾脆買了一副布面的手套給她,讓她睡覺戴著,還哄她說塗上厚厚一層護手霜再戴手套,第二天手又白又嫩,就當做手膜了。
周垚嫌棄的說:「萬一我戴著手套去抓呢,手套多不衛生啊。」
仇紹也斜了她一眼:「比你的指甲衛生多了。」
周垚聽了只想撓他。
……
十一月,傷口徹底長好了,藍黑色的羽毛顏色奪目,周垚皮膚本就白,襯著那藍色極其扎眼。
一到十一月,周垚就數著掛曆上的數字,十一月是菲菲的忌日,每年這個時候她都得去一趟郊區的公墓。
本以為這個月最大的事莫過於此,只是想不到,周垚的母親陳瀟會在這個時候回國。
陳瀟突然約周垚見面,周垚嚇了一跳。
她媽這麼多年頭一次回國,沒有喊她去接機,聽說人都到了北京幾天了才閒下時間,抽空約她這個女兒喝下午茶。
周垚莫名其妙的去赴約了,知道要見面一點激動的心情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