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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垚重感情,念舊,如果當年的傷害立刻修復,分分合合,好好壞壞,沒準也能多消耗一些年。
可它冷卻了,風乾了。
人吃虧吃得多了,又沒有任性吃虧的資本,自然就學乖了。
……
愛情,本應讓人變得更耀眼。
仇紹抬眼:「我很好奇,那個照片裡坐在街頭的女孩,她當年真的笑過麼?」
齊放瞪大了眼,說不出話。
他不能說笑過,甚至很張狂,很肆意。
那都是騙人的。
他們都知道,那樣一個姑娘笑起來得多漂亮,如果發自內心,他的鏡頭如何會放過?
攝影展上,他拿出的是最好的作品。
最好的作品,卻是她蹲坐在美國街頭,落寞且冷漠的望著遠方。
一瞬間,齊放又想起剛才離開包間前,周垚的神態。
她雖然一直低著頭,可是卻能隱約可見她臉上的糾結,不小心播放了語音一臉懊惱,和仇紹的幾句交談,臉上時而茫然時而喜悅,還有一種敢怒不敢言的彆扭。
那不是因為她真的怕仇紹,而是因為在意。
她的小表情雖然克制,卻生動鮮亮。
齊放臉色灰敗著。
仇紹又給自己添了一杯茶,卻沒有喝。
他的拇指緩緩滑過杯口,聲音清淡:「你剛問我,我就能麼?」
隔了一秒,他似是扯唇笑了。
抬眼間,眸子裡卻沒有一絲笑意,黑而沉:「是,我能。」
齊放仿佛一震。
仇紹低低問道:「而你,你連這樣的保證,承諾,都給不了。」
齊放下意識搖頭,張了張嘴,卻發不出聲音。
他試圖反駁,卻不知道是在反駁誰。
……
一陣沉默。
仇紹似是吸了口氣:「你知不知道當年你們相遇,周垚已經有抑鬱傾向?」
齊放猛地抬眼。
顯然,他一無所知。
仇紹:「她和你在一起,不是沒有做出過努力、犧牲。她那時候又傻,又蠢,不知道怎麼和一個搞藝術男人談戀愛,阿Fei知道,她就問阿Fei。得到的答案是,這樣的男人要去劈腿就讓他去,讓他自由讓他飛,能裝看不見就裝,裝不下去就結束了。」
這一段,是周垚喝醉時提到的。
那天清醒後,他們發生了關係,周垚把這段全忘了。
可仇紹卻弄清了來龍去脈。
阿Fei,直譯中文名菲菲,土生土長的美國華人,生於非常美國化的落後城市巴爾的摩,到了洛杉磯後就誤打誤撞的混進了齊放的圈子,仇紹自然也認識。
可這一切,菲菲從沒有告訴過齊放。
此時此刻聽到仇紹低聲陳述,不由得的一驚。
仇紹接著道:「虧你和阿Fei是朋友。你知不知道她有寫日記的習慣?」
齊放下意識搖頭。
在菲菲的日記里,她喜歡過一個男人,比任何人都喜歡,但他們在藝術理念上有衝突,性格不合,只能當□□。
再後來,□□也不能維持了,就當對方的垃圾桶。
仇紹抬眼,扯著唇角:「她說的那個男人是誰,你最清楚。」
齊放只覺得腦子裡嗡的一聲,像是有什麼東西斷了。
良久,他才問出一句:「這些,是Iris告訴你的。」
仇紹沒說話。
答案不言而喻了。
又過了片刻,沉默散盡。
仇紹喝了口茶,也緩緩吐出一口氣:「她那時候是真的傻,找了個半吊子紋身師紋了和你一樣的圖案。她後悔了,就讓菲菲用火、槍把那紋身燒掉。」
這一段,齊放絲毫不知情。
火、槍燒過的地方必然留疤,一個女孩子可以做這樣的決定,得對自己多狠。
這樣的疼一旦嘗過了,這樣的狠心一旦下了,就是真的完了。
齊放怔怔的對上仇紹。
仇紹目光冰冷,眼裡一片沉黑。
齊放:「後來呢……」
真相只有最後一步,他可以選擇點到即止。
可他還是問了。
仇紹:「阿Fei也一直有抑鬱症,比周垚嚴重。感恩節那天,她自殺了,當時只有周垚一個人。」
菲菲臨死前還留了遺書,給周垚。
那封遺書是一張未完成的清單,她怕周垚想不開,不知道怎麼面對接連的打擊,會跟著下來,就用那張紙把周垚留住。
可這些,仇紹不會對齊放說。
他只是輕輕開口,那口吻再冷不過:「齊放,你有沒有想過。如果當年沒有阿Fei陪著她,那麼躺在浴缸里割腕自殺的人,會不會是周垚?」
一瞬間,全世界都安靜了。
萬籟俱寂。
齊放渾身一震,顏色盡失。
仇紹:「你說要重新開始。再做一次儈子手,就是你表達歉意的方式。」
他們都知道,儈子手也是要講資格的。
齊放早已失去了。
可面對那樣的過去,他連徵求資格的機會都沒有。
……
…………
仇紹站起身,拿起桌上的車鑰匙,再也沒有看齊放,逕自轉身開門。
屋裡,一下子安靜了。
窗外的日光改變了角度,包間裡暗了。
悔了十年,只活在自己知道的事實里十年,等著盼著,做出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