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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最終換來的,只是難以原諒的真相。
……
包間內靜了,包間外卻不太平。
仇紹一走出去,不由得一怔。
門口角落裡蹲著一個人,纖細的身體,顫抖的肩膀,埋著頭在膝蓋里,雙手抱著自己,長裙裙擺鋪了一地,頭髮垂下來蓋著白皙的胳膊。
是周垚。
在她旁邊,還站著手足無措的老柴。
仇紹只一眼,就大約明白髮生了什麼。
必然是周垚沒去洗手間,或是早就回來了,蹲在門口聽完了後半場,老柴趕來,想安慰,想勸,卻笨嘴拙舌不知道怎麼說話。
仇紹微微嘆息一聲。
邁開兩步,走到跟前,和老柴交換了個眼色,老柴意會,迴避了。
下一秒,仇紹彎腰伸出手臂,溫度微熱的手掌碰到了周垚的手肘,感覺到她忽然一抖。
他的聲音又低又柔,如同微風拂過:「蹲久了,別起來太猛,會暈。」
周垚聽到是他的聲音,一下子安定了。
她感覺到他的手結實有力的握著她,帶她站起身,她的腿的確有點酸麻,站起來時腿窩發緊,腦子也昏沉,亂成一團,還在消化。
仇紹並沒有跟著她站起來,她腳下打晃時,他一手扶著她,另一手去捏她的膝蓋後窩,捏了幾下她就覺得沒那麼酸了。
周垚依然低著頭,不想讓人看到她的狼狽,抬起一手揪著他肩膀上的布料,示意他起身。
仇紹意會,站起來,伸出雙臂將她攬進懷裡,恰到好處的掩護了她臉上的淚痕。
「怎麼一出來,就哭成淚人。是因為過去,還是被我感動壞了?」
周垚埋著臉,耳朵卻沒聾,他的聲音貼著她的耳邊,又熱又癢。
她聽著想反駁,他卻按著她的腦袋。
為什麼哭,她不知道原因,但絕對不會承認是因為他說的那些。
隔了幾秒,仇紹又道:「是先去洗個臉跟我回家,還是回家洗臉?」
周垚腦子還是亂,猶豫了一下。
仇紹就替她決定了:「好,那就回家洗臉。」
……
周垚就那樣低著頭,被他牽著手一路走出去。
好在茶室里服務員不多,一路上沒遇到幾個,車子就停在門口,很近,走了沒幾步就聽到他按了車鑰匙上的電子鎖。
周垚坐進車裡,覺得熱。
仇紹很快開了冷氣,又把對著她的通風口轉了個方向,然後從車載箱裡拿出一瓶礦泉水,塞進周垚手裡。
這時,手機響起,仇紹掛上藍牙,接通。
是老柴的電話。
車子駛向大路,老柴話癆的講了一遍來龍去脈。
大意是說,他大熱天趕來的時候,就見周垚貓在門口聽他們講話,老柴玩心重就跟上來一起偷聽,還開玩笑的問周垚,有沒有講他壞話,還問待會兒打起來要不要進去勸架?
誰知屋裡兩個人雖然坐著,各執一方天地,卻只玩文的不玩武的,別說動手,連站起來都不曾,一個抽菸一個喝茶,談話間卻刀光劍影。
老柴把自己僅會的成語都用上了,說沒想到十年前那段竟然有這麼多秘密,還說當年的齊放的確不適合託付終身,最多玩玩。
誰知道周垚聽著裡面的談話,聽著聽著就哭了。
老柴一下子手忙腳亂,也不知道該不該安慰,怎麼安慰。
……
仇紹只安靜地聽老柴描述,並不提問。
可饒是如此,周垚也知道來電話的人是誰。
她喝了半瓶水,撐著下巴看窗外。
方才在包間外,她的腦子裡雖然亂,可老柴說的話還是聽進去了。
她記得老柴說,仇紹這人狡猾,城府深,心機重,可對她還是不錯的,要是一個男人願意把心機城府都用在一個女人身上,是福是禍就得看這個女人愛不愛那個男人了。
周垚恍惚間,想到了尼采說過的一句話:【沒有可怕的深度,就沒有美麗的水面。】
她腦海中有太多疑問。
為什麼仇紹知道這麼多她的事,她從來沒說過,連任熙熙都不知道。
她背後紋身的事,她說過。
咖啡豆的事,她說過。
可菲菲的事,在美國最混亂的那段時間的經歷,她不可能會提。
她習慣了一個人消化了。
那些事也不是值得回味的,可以動不動拿出來分享。
那麼,仇紹是怎麼知道的?
周垚思來想去,只想到一個可能,大概是她那次喝醉了,亂說話。
無論如何,還是要和他證實一下。
還有,她從未想過如果當年不是那樣的安排,如果她沒遇到菲菲,如果她始終一個人在美國流浪,如果她不慎誤入歧途。
那麼躺在浴缸里,割腕自殺的人,會不會就是她。
她不知道。
真的不知道。
她只知道一件事,二十歲和三十歲最大的區別,仿佛就如仇紹所說,二十歲不知道要什麼,三十歲大約知道了,知道了,就慶幸自己還活著。
那時候,齊放那樣的人,倨傲,才華橫溢,帥氣,不羈。
二十歲的她根本無法抵抗,就如同小草,天然就會靠近陽光。
可她若沒記錯,東野圭吾大約說過這樣一句話:【世上有兩樣東西不能直視,一是太陽,二是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