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頁
寧橙睡得極不安穩,邵承每次嘗試下床都會聽到她細微的呻吟聲,只好妥協,小心翼翼的挪進被窩裡,再將人圈入懷中,這才令她穩下呼吸,在之後的幾個小時裡睡得額外香甜。
一腳甦醒,寧橙半睜著眼看著眼前沉在昏暗光線中的臉,枕邊人呼吸均勻,上唇微張,好似回歸了嬰兒時代,她伸出食指去戳他的嘴角,但見他睫毛輕抖了幾下,仿佛就要醒來。
「You are a stranger,sir.」寧橙說。
邵承眼睛未開,笑聲已從喉結咕咕溢出,聲音低不可聞:「No,I am your sweetheart.」
寧橙也笑了出來,想到彼此在四年前曲燁攝影展上的那一幕,心境迥然。
「這兩年,我是不是對你很不好。」邵承緩緩睜眼,將她的食指握在手心,一路拉到胸口貼上自己的心臟處:「對不起。」
邵承這般神態,如同祈求,哀傷莫名,令寧橙再度四年前的某一夜。
他說:「橙橙,我很開心。一覺醒來,你還在身邊,沒有逃走。」
還有婚後的某一天,她被他舉高摔在床上,他沉在她的胸口上哭泣,聲音支離破碎:「橙橙,求你別這麼對我。」
如今時過境遷,那些片段歷歷在目,寧橙輕聲回應道:「該說對不起的是我,我不該不相信你,不該調查你,不該監視你,但是我明知道不該,卻還是做了。對不起。」
「都怪我。」邵承說。
他扯出一個笑容,試圖安撫寧橙的自責,卻連自己心裡的恐慌都難以安撫:「我沒有給你足夠的安全感,我讓你產生了懷疑,也沒嘗試過跟你解釋。我以為,只要我是清白的,就不用解釋什麼,卻沒想到,誤會總是越積越多……我想給你買房子,想給你買車子,想讓你衣食無憂,還想買份保險,在受益人那欄里填上你的名字。哪裡想到,就算我讓你衣食無憂,也不能讓你心裡無憂。」
寧橙笑笑不語,神情平和,令邵承頓住了話,越發不安,心裡鼓動著必須要補充些什麼,然而話到嘴邊卻不知如何表達才不會越描越黑。
這時,寧橙的手機響了,在她眼神的催促下,邵承不得不將床頭柜上的手機遞給她,在她接通的剎那又要伸頭去聽,反被寧橙一手拍在額頭上推出一臂的距離。
電話來自秦如是,聽她聲音分外輕鬆,好像才解決了什麼天大的難事。寧橙知道,在秦如是的生活里,只有於本生的事才是難事。
在發現於本生的第一樁外遇前,秦如是風光無限,意氣風發,周身撒發著得天獨厚的優越感,好像所有女人最期望的特質都已經集中在她一個人身上,簡直就是命運的寵兒。然而於本生**的出軌將這種鏡花水月的生活徹底打碎了,秦如是忽然醒悟以往不過是生活在自己的世界中,被自己美化過的想像欺騙了,不是於本生錯待了她,只是她自己的眼睛暫時迷了。
寧橙親眼見著秦如是如何一步步走出困境,甚至不自覺地跟著她的腳步,看心理醫生,找徵信公司,自我暗示。相比之下,秦如是比寧橙坎坷許多,寧橙的不安是有驚無險,秦如是面臨的卻是土崩瓦解,再被她用水泥和抹子不厭其煩的補上所有斷壁殘垣,處理危機的心理素質之強大讓寧橙望塵莫及。
寧橙簡直不能想像,假使於本生沒有出軌或是出軌的事沒有東窗事發,秦如是也不需要處理任何婚姻里的障礙物,那麼她會不會像從前一樣活的意氣風發?若是連「於本生」這件難事都不存在了,秦如是生活的重心又該偏向何方?
可惜,沒有「假使」,現在秦如是嘴邊掛著的不是訴說自己如何幸福,而是「居安思危」,比如現在,她們說了不到三句話,話題就被秦如是單刀直入的帶到「丈夫」身上。
寧橙不得不承認,現在的秦如是仍是意氣風發的,這種意氣風發主要是因為她才收復了失地,正處於批判式的得意當中。
秦如是說:「其實男人都是賤骨頭,尤屬我們家那位。以前我逛街買衣服給他買的最多,就怕他出去談生意丟了面子,我這邊花錢也從不手軟,什麼好買什麼,領帶、襯衫、西服全都搭配好,就連他出去騎馬、打高爾夫球的衣服都精心設計。可是呢,我把他拾掇的體面瀟灑了,吸引的卻是外面的那些小姑娘,其實她們長得還不如我年輕那會兒,可偏偏人家正處於風華正茂的花樣年紀,臉上什麼都不畫已經足夠水靈了,我瞧著都喜歡,何況是男人。」
「現在,我也想開了,以前該怎麼給他置辦行頭,現在就怎麼給自己置辦,人靠衣裝佛靠金裝,沒必要光鮮了別人委屈了自己,雖然以前我也很講究吃穿,可那顯然是不夠的,我得補回來。當正房的怎麼能比當情人的寒酸?我的第一段婚姻,只是為了驗證我辛辛苦苦耕耘的地最終還是被後來人收穫了去,然後才有了現在的我和於本生。我怎麼能在這種事上再摔一次?雖然這回是他再次讓步了,可是誰又知道在這個筱萌以後還會有多少個筱萌等著我?我不能懈怠,就算將來累了、垮了、認輸了,我也要將他的錢都撈到手,再把一個半殘的於本生留給她們,讓她們就算是得到了也吃著不香。到最後,我還會教育我的兒子,告訴他,只有願意陪他一起熬、一起苦、一起受累的女人才是最值得珍惜的,那些在他步步高升、功成名就後才找上門的女人,都不會甘願陪他一起到老,等到他走不動路的時候,後來的女人只會拿著錢跑去找小白臉,誰還會搭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