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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姻難處,別的情意卻見縫插針。女人之間的友誼奇特而變化多端,就像愛情一樣難以預測。許多年不見的朋友可能會突然打電話給故友,只是因為突然的想敘舊,而本來如膠似漆的朋友也會因為一些小事而大吵一架,雙方都不肯退讓而漸漸疏遠,直到最後一年都不通上一次電話,甚至忘記了對方的生日是幾月幾號。
就在筱萌疏遠她一直堅持的「愛情」時,開始對寧橙額外依賴,寧橙將她現在的情況規劃為「她累了,她需要依靠」的範疇。
筱萌嘴裡提到「曲燁」的次數越來越少,一直到最近幾天幾乎不再提起,令寧橙心神不寧。
她試探性的問了一句「你和曲燁怎麼樣了」,換來筱萌的一記冷笑:「還那樣,先湊合著唄。」
筱萌的轉變既突然又順理成章,過程綿密緊湊,一環扣著一環,但是翻翻日曆一數,這個過程也不過是三四個月的光景,相比起有些要自我折磨三四年才能走出來的女人,她的「痊癒」實在太過迅速。
寧橙開始懷疑筱萌是不是患了產前抑鬱,她翻了一些資料後又發現但凡在感情上受到創傷的人,恢復期都是冗長而循序漸進的,從震驚到悲痛,從悲痛到接受事實,再逐漸走出陰影,逐漸恢復樂觀。大部分人的悲痛都是漫長的,快樂易逝,然而筱萌卻恰恰相反,這像極了一些人患心理病的前期症狀。
可是懷疑歸懷疑,寧橙不敢問出口,私下裡和邵承商量了一下,邵承的意思是,先從親朋好友開導開始,以免筱萌對心理專家起逆反心理,但如果長此以往情況不見好轉,只好請教專業人士。
邵承找出做心理諮詢的朋友的名片,將聯繫方式個抄了兩份,一份留給筱母,一份留給寧橙。
這一老一少都是心細的人,對於女人來說,敏感就是心細,直覺就是經驗和學問結合的產物,她們時常因為筱萌的事聚在一起互相交換情報,不到一星期,終於引來筱萌的懷疑。筱萌問了筱母,筱母三緘其口,筱萌又去問了寧橙,寧橙不如筱母的老道,口風雖然嚴謹,但是表情卻做不到嚴絲合縫,被同樣敏感和同樣懂得善用直覺的筱萌看出了端倪。
筱萌對症下藥的找到了邵承,相約在他們還在交往時常去的一家西餐廳。最開始來這裡是為了圖省事,餐廳的位置在邵承和筱萌兩家中間地段,來往交通便利,剛開張時人又少,菜量大,環境安靜,筱萌曾一度愛上這裡,並且因為成了常客而在這裡找到了歸屬感,只要陷進餐廳最裡面的那角沙發座里,她甚至可以放心打個盹兒。但是後來,慕名而來的款爺多了,她最喜歡的位置經常被一些老煙槍占據,沙發座也不再柔軟,她時常懷疑深紫色的沙發巾里摻雜了多少油漬,此後,隨著菜的品質下滑,餐廳還加收了百分之十五的服務費,令筱萌一度拒絕再聽到它的名字,一轉眼,已經一年了。
故地重遊,久別重逢的熟悉感讓筱萌晃神了一陣,不由得想起曲燁,心裡說不上是澀還是苦,再看著對面專心研究菜譜的邵承,鼻子也不禁一酸。
「邵承哥哥。」筱萌喉嚨發緊,以前喊得順口的稱呼現在也變得磕磕絆絆。
邵承抬起頭:「我實在不知道孕婦什麼能吃什麼不能吃,你自己看吧。」
筱萌接過菜譜,看見已經吃膩的菜色,頓時沒了胃口,只要了一杯水見服,抿抿唇決定開門見山:「最近我媽和寧橙都怪怪的,你知道她們在幹嘛嗎?我覺得和我有關。」筱萌眼睛眨也不眨的盯著邵承的笑容,暌違的溫暖重拾心頭:「你們,是不是懷疑我有病?」
邵承沒有作垂死掙扎,可能是因為了解,所以單刀直入的額外自然:「如果你需要幫助,我這裡有個朋友可以幫你。」
「呵,我一猜就是你,那天我在我媽的記事本里看到那個『心理專家』的電話了,肯定是為我準備的。」筱萌話鋒一轉,語氣硬了幾分:「我可以正視自己的不正常,情緒受困擾我自己也不好受啊,但是你們這樣鬼鬼祟祟讓我覺得更不舒服,怎麼,當我是怪物嗎?」
撂下這番話,筱萌站起身就往餐廳外沖,埋頭走了三十幾步到了大門口,抬手遮住刺眼的陽光,又想起什麼似地折了回去,站在桌邊瞪著等她回來的邵承。
「名片給我,我自己去找對方。」搶過邵承放在桌上的名片,筱萌身子一矮,不著痕跡的拽起落在沙發上的包,正準備離開,邵承也站起了身:「走吧,我送你回去。」
一聽到「回去」,就想到曲燁,筱萌逃避現實的說:「我還不想回去,能不能先去你那兒?」
筱萌謹慎的問,邵承卻仿佛被正中了下懷:「好啊,歡迎。」
邵承先打電話給寧橙通知她到樓下飯店買幾個菜,接著方向盤一打,車滑入了主幹道,很快匯入車群,前後還不到三十分鐘,筱萌已經站在邵承家的門口,遲來的侷促令她不安。
寧橙一早就在陽台張望,開門前還捏了捏兩頰,試圖讓自己表情自然,然後笑容可掬的打開門:「等你們好久了,進來吧,一會兒就能吃飯了。」
幾分鐘後,飯店的服務生送菜上門,吃飯時三個人話都不多,寧橙不停地往筱萌的盤子裡夾菜,又和邵承互換了眼色,直到筱萌放下了筷子。
寧橙認真的看著她,主動提道:「要不今晚就住這兒吧,咱倆說會兒話,前幾天我還買了幾本講懷孕和生育的書,你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