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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日裡,寧橙和阮齊並不常來往,只有逢年過節互相拜個早年,或是跟邵承一起參加同學聚會時碰個面,所以在這樣不咸不淡的日子裡接到阮齊的電話還是頭一次,更遑論是這個時間。
阮齊的語氣很無奈,用極快地速度極大地嗓門講了一遍來龍去脈。自筱萌結婚後就再沒來過酒吧,今天也不知是受了什麼刺激,突然獨自跑來點了一打啤酒。她的出現讓阮齊和老趙也新鮮了幾分鐘,三人閒扯著上大學那會兒的趣事,話題也總難免轉到筱萌離婚的事。
後來漸漸接近酒吧的黃金時間,客人紛紛站滿了空位,筱萌轟走了兩人,跑到吧檯和酒保搭話,要了螺絲起子,深水炸彈,血腥瑪麗等十幾杯混合酒,在自己面前排了一整排,卻不急著喝,只是每杯抿一小口沾沾新鮮。
阮齊瞅著擔心,提醒酒保看著她,倘若有人來搭訕就幫忙擋一下,千萬別讓人帶出場子。酒保連連應了,卻也有應接不暇的時候,曾有三次才一轉身就見筱萌的人已經被陌生男子拉離了座位,連忙跑去通知阮齊。
阮齊心想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遂翻出筱萌的手機,電話薄里就只有筱萌的父母、曲燁、邵承和寧橙的電話他認識,先給曲燁打了電話不通,再給邵承打仍是不通,不得已只好碰運氣試試寧橙的,心道如果再不通就只好找筱萌的父母了。
寧橙一聽完事情經過,連忙驅車趕了過去,路上還不免猶豫著若一會兒見到老趙又當如何面對。
因為上一次也是唯一一次來這家酒吧惹出的那件事,老趙就被邵承整的混得一天不如一天,所以這兩年他們也將彼此劃為了拒絕往來戶。雖然阮齊也曾經透露老趙並不介意,只是抹不開面子主動聯繫,但是這件事換在別人身上想想,任誰都絕對咽不下這口氣。
這樣七上八下的擔心了一路,半個多小時後,寧橙尚沒做好準備用什麼態度面對老趙給她留下的毛手毛腳的不堪記憶,人已經來到酒吧門外。
裡面人聲鼎沸,烏煙瘴氣,她走進去的時候順著邊一路來到吧檯前,卻不見筱萌,左右張望一番找到了阮齊,還沒寒暄幾句,寧橙就跟著阮齊來到後面的包廂里。
包廂里沒別人,就只有筱萌和老趙,但是卻和寧橙想像中的大相逕庭——老趙正捂著眼睛跌坐在沙發里。
筱萌晃晃悠悠的站著,指著他的鼻子罵:「你連我都敢動,看我打不死你!」
阮齊大叫一聲,連忙上前拉開筱萌:「怎麼了這是?」
「你問他,流氓!」筱萌啐了一口,狠狠地說:「你敢說嗎?」
阮齊一愣,看了一眼臉上一陣青一陣白的老趙,心裡有了點數,但基於朋友的立場還是不忘將筱萌拽開:「看在我的面上算了吧。」
又聽一聲哀嚎,正在糾纏的阮齊和筱萌全都嚇了一跳。阮齊背對著老趙擋在筱萌面前,兩人都沒看清事情的經過,這時忙不迭的一同看去,只見老趙已經頭破血流的倒在地上,嚎啕大叫。
而始作俑者手裡的酒瓶子還在滴著酒,她一臉鄙夷抬起半高的鞋跟兒踩在老趙的腳踝上,怒道:「你就欠這個!」
幾分鐘後,筱萌跌跌撞撞的被寧橙攙扶離開酒吧,又在路邊吐了兩回才坐回了車裡,上頭的酒精已經消了大半,臉上也褪了紅。
用寧橙遞過來的礦泉水浸濕了毛巾擦了擦臉,筱萌又打了個嗝兒,說:「你幹嘛打老趙?」
「報仇,他欠我的。」寧橙就像是被打通任督二脈了一樣,整個人都舒暢了,按下車窗讓冷風灌進來,揚聲笑道:「誰叫他欺負我腿腳不靈活!」
筱萌也大笑:「我說呢,怎麼邵承哥哥和他突然就掰了,我問他他也不說,後來想八成是因為你。哈,算他活該!」
「那你呢,又是為什麼?」寧橙彎了眉眼,頭一次和筱萌如此合拍的一致對外,忽而感覺女人的友誼真是奇妙的東西。
筱萌半醉的歪著身子,豎起一根手指頭搖了搖,有些大舌頭:「我告訴你,老趙這人以前真不這樣,他變了,真的變了!他以前別提多仗義了!上大學那會兒我被校外幾個男生調/戲,不敢告訴邵承哥哥,就跑去找老趙和老齊,他倆二話不說就替我出頭,最後帶著一身傷回來向我復命。我當時就想啊,這輩子有這些朋友,值了!哪知到現在……」
話至此,筱萌也仿佛被卸掉了力氣,靠在車門上嘆氣:「剛才我在包廂里休息,他走進來跟我搭話,問我現在身邊沒男人了晚上寂寞麼,說要是寂寞晚上他可以過來陪我,還說他是當真的,讓我先試試他的效果。」
寧橙咬著牙罵了一句:「不要臉。」腳下一踩油門,加了速。
「何止不要臉,簡直就是雜碎,這是認識七八年的朋友該說的話嗎!」筱萌大吼。
寧橙帶著筱萌兜了一會兒的風,人也有些疲倦,索性將車一路開上了三環路,停在一個中轉停靠的白線區,關上車窗,鎖上車門,降下天窗的內遮蓋,放倒座椅,和筱萌一起望著點綴著幾個小星星的天空。
天色被路燈閃的泛紅,彼時的針鋒相對恍如昨日黃花,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閒聊著,從當初在工作上的勾心鬥角,談到婚姻里的磕磕碰碰,接著是生活中的生老病死,以及和心愛人之間的患得患失,幾經周折。
她們邊說邊哭,哭出來就痛快了,聊開了就輕鬆了,時間仿佛又回到了四年前的最初,純淨、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