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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如是嘴裡說「我算是看開了」,但寧橙明白將這句話掛在嘴邊的,都是被心結困住的人,就像人們總會說「我才不在乎」卻恰恰說明了在乎,說「我真的沒事」也意味著越是強調越象徵了反話。
但是寧橙沒有將她拆穿,笑容依舊不深不淺的維持著,悉數容納秦如是的苦水,心境和那天面對在筱萌時天差地別。
秦如是將一家徵信公司的名片遞給寧橙,這是她最好的一個女朋友的丈夫開的,近一年在幫她調查於本生的交友情況,並依照秦如是的委託在家裡安裝了針孔攝錄機,幸好於本生還沒膽大到將人帶回老窩偷情的地步,也算是對秦如是的尊重,儘管他已經出軌。
掂量著名片,寧橙也搞不清楚自己出於什麼心理,仿佛交杯換盞一樣也將近日的事脫口而出:「到昨天為止,我已經是第三次發現我老公的前女友來我家……做客,事先我都不知情,幸好他們關係一向很透明,我也知道不會發生什麼事,但是心裡還是彆扭。」
秦如是冷笑道:「這世界上沒有什麼是不可能的,孤男寡女也難怪你彆扭。」她拍拍寧橙的手,放在自己手心裡安撫:「聽我一句,女人的直覺是很玄妙的,假如你覺出了不對,就不要輕易放過,很多事都是從直覺里看出端倪再拆穿的。」
寧橙很快被秦如是說服,可能是因為她眼中的坦蕩與落寞,可能是因為極少有人單純以朋友的身份關心她,而不是出於其他目的,也可能是因為秦如是是過來人,對男人的認識遠遠比她高明,無論如何,寧橙都決定遵循秦如是的意見,哪怕是為自己買個定心丸也好。
幾天以後,寧橙也請人在自家客廳里安了針孔攝錄機,並且出錢調查筱萌在上海的行蹤,結果是筱萌和邵承確實在上海有過接觸,但每次見面身邊都有旁人參與——於本生和幾個商人打扮的陌生男人。
寧橙懷疑這就是筱萌所謂的「大項目」,筱萌不願透漏上海的客戶名字,還說沒有人脈是行不通的,這恰恰說明了他們很有可能是經由邵承牽線的客戶,幸而在幾次會面之後,筱萌都和於本生一道離席,和邵承之間卻表現的彬彬有禮。
但是人往往是自相矛盾的,表面證據越是清白如水,滿腹懷疑的人越不會知足,反而更像是中邪了似地繼續調查,好似非要查出了子丑寅某才善罷甘休,只是每次在獲悉不過又是虛驚一場後,仍會如釋重負。
於是基於這種心理,寧橙沒有結束調查,反而將調查延續到長期行為,一時之間還沒有發現自己已經對定心丸吃上了癮。
數日後,公司公布了新消息,由於筱萌的不懈努力,她拿下了一單價值不菲的合同,某上海企業願意將未來三年的廣告案都交給他們這家名不見經傳的小公司,就連寧橙所屬的廣告創意部也如獲至寶。
不算筱萌,全公司最大的獲益人是負責廣告部的寧橙,因為這家企業曾經七次槍斃了他們部門的廣告案,原因不是創意不足,只是因為對方企業信不過小公司,更沒理由將這個利潤可觀的項目送給陌生人,多少關係戶正等著這塊兒肥肉呢,除非是下下之選,否則他們毫無勝算。
寧橙曾為了這單生意連續加班兩周,後來實在撐不住了才決定將工作帶回家,不僅熬出了黑眼圈還又一次引起經期紊亂,到醫院打了幾天吊瓶才見好轉,而這些波折她是從沒和邵承提過的,她不願枕邊人給自己開後門,說穿了也是為了爭一口氣。
而現在眼瞅飛走的鴨子竟然又送上了門,公司眾人無不興奮,奔走相告,不出半天時間流言已經衍生出十幾個版本,有人說是筱萌出賣了色相,有人說是筱萌家裡有背景有地位,還有人說是筱萌走了狗屎運,流言之多卻沒有一個版本是褒意的,可見得了紅眼病的人不在少數,且筱萌的人緣並不如表面的那樣順坦。
儘管寧橙已經有了預感,但是在親眼見到合同副本後,心裡仍是涼了半截,臉上褪了色,慘白如雪,這家上海企業果然是和邵承公司有合作關係的同一家,她沒有見過對方企業的負責人,所以難以從徵信公司提供的照片上判定真相,然而此時見到那公司的名字以及印章和簽名,她再也按耐不住被真相一**衝擊過的燎原大火,就在邵承返京的當天,向他宣戰。
當晚,寧橙沒有拐彎抹角,將合同副本摔在邵承眼前的桌面上,食指敲打在桌面清脆有力:「我問你,這單生意是不是你幫筱萌拉攏的?別對我說謊,後果你付不起。」
邵承還是頭一次看到公事公辦、鐵面無私的寧橙,他從沒想過有一天她也會用這種冷冰冰的眼神打量自己,心頭一個抽搐,已經二十七個小時沒有得到休息的精神仿佛被一下子打醒了,太陽穴上的神經也起了勁兒的跳動。
「是,是我牽的線,她來找我幫忙,起初我告訴她無能為力,後來她說你為了這個案子已經忙活了三個月,還被對方打回來七次,所以我……」
邵承頓住,沒有將後半句說出口,他本想坦言他曾經擔心過一旦讓寧橙知道真相可能會接受不了,卻又不忍看她被工作折磨得體力透支,這才決定暗中幫忙。但是邵承卻想不透為何寧橙言之鑿鑿是他伸出援手,自然不知道他已經被徵信公司盯上了。
「所以你是為了不讓我太過辛苦才這樣做的對麼?你可真是無微不至!」寧橙吼道,脖子上的青筋也顯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