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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第二支手機響起,打斷了她寧橙思路。
來電人顯示是「曲燁」,寧橙毫無戒心的說了一句:「曲燁,有事?」
但電話那頭卻不是曲燁。
「果然是你,寧橙。」 這分明是筱萌的聲音:「我就知道,除了你不會是別人。」
寧橙驚住了,下意識將車停在路邊,一時間找不到任何語言,腦中浮現三個以上的可能性,最想落實的想法是即刻掛斷來個死不承認,而最確實的想法是筱萌拿走了曲燁的電話,並且已經知道了很多她不該知道的事。
「你猜,我現在在哪兒?」相比寧橙,筱萌的聲音透著無比的輕鬆。
寧橙張張嘴,聲音很啞,但總算決定開口了:「筱萌,要不咱們坐下來談談吧?」
說這話的時候,寧橙腹部又抽痛了一次,從昨天下飛機開始到現在已經抽痛了幾十次。她一直有慢性闌尾炎,但只要平時維護得好並不需要做手術,通常只有在她情緒過度緊張或是憤怒的時候才會反覆發作。
按照寧橙的理論是,闌尾和盲腸就算再沒用,也是她身體力的一塊兒肉,非到萬不得已,她是不會割捨掉任何屬於她的東西的。
筱萌笑道:「好啊,我也這麼想,要不你來找我們吧。我正和你老公、我的邵承哥哥在一起,地點你可以好好想想……我給你個提示,四年前你和邵承哥哥一起去過的那家酒店,房間號碼不變。你總不會忘了吧。」
不管是四年前還是四年後,寧橙都很清楚的記得,她從沒和邵承一起到酒店開過房,唯一的一次同行也是別有目的,並且直接改變了他們四個人的命運。
當然,還因為那第二個號碼。
第二個號碼很少被用到,除非寧橙一個人在外面或者一個人在家裡時才會開機,並且在每次接到曲燁的電話時都會說「我會取消它的」,這話說了五年,她一直在食言。
曲燁也總勸她「趕緊取消吧」,然而每次都會先打這支手機,好似為了驗證她是否在食言一樣。
寧橙曾經得過一段時間的抑鬱症,也曾經找徵信公司的人調查過筱萌,因為筱萌和邵承的出差時間常有吻合,那令她寢食難安,慢性闌尾炎也時常因這種焦慮而復發,然而令她吃驚的是,那些調查結果清白如水,更讓寧橙認識到自己的醜陋,於是陷入更深的內疚和痛苦中,甚至於她自己也說不清楚到底是否希望調查出她最害怕的事,更不知道若是調查出了蛛絲馬跡又該如何處理。
於是周而復始,邵承和筱萌若在同一時間段里出差,她的病情便有機會反覆,但若遇到邵承在家的日子,她又忍不住懷疑邵承會翻看她的手機,甚至假設當他看到上面有很多來自曲燁、心理醫生以及徵信公司的來電時又會作何感想。
她這樣小心翼翼的經營著這段婚姻,決不允許任何外力干涉,所以她將這些她最見不得的秘密和最不想提起的人統統藏在第二支號碼里,它就像是一個潘多拉的盒子,平日並不常常被打開,但是一旦打開過一次便難以抵擋那種誘惑,若是一段時間沒有啟動,她就會感到不安,心想會不會有什麼潛在的危險已經逼近,而因為她沒有及時開機而被蒙在鼓裡?可是開機以後,她又不希望通過它得到任何不好的消息。
寧橙如此縝密和矛盾的心思,就像一張網,卻只困住了她自己。所以說,快樂是單純、易碎的,唯有痛苦綿長而堅固。
在開車飛奔到那家酒店的路上,寧橙的記憶開始出現混亂,她忽然憶起昨晚邵承似乎問了她些什麼,但是又不確定那是幻覺,是夢魘,還是事實。而她最害怕的是筱萌是否已經將她所發現的一切告訴了邵承?
寧橙都在拼命的告訴自己,「減速,減速,靜而後能定,定而後能慧。不要被騙,這是個圈套。」然而當她第三次撥打邵承的電話,仍被告知該用戶已關機,她刻意營造出的「冷靜」終於土崩瓦解了。
寧橙甚至開始懷疑於本生突然將她支開一整天的動機。
於本生一直對筱萌有好感,但筱萌始終堅守陣地,扮豬吃老虎,所以兩人只維持著上司和下屬的關係,並未逾越。但是寧橙也相信,只要筱萌願意,以她的魅力是絕對可以讓於本生赴湯蹈火的。
寧橙本不想將兩件事聯繫在一起,但這麼多巧合同時發生,便不再是巧合。
來到酒店,寧橙第二次面對著這個門牌號,她想,「419」這麼有趣的組合在她人生里出現居然顯得額外諷刺,好像這個數字就是專門為了偷情準備的,又好像走進去的人若不準備偷情便對不起它的寓意一樣。無論如何,寧橙是不希望在裡面看到邵承的,但是不進去,她又不能說服自己忘記這件事,很有可能也將它也併入夢中,在未來的日子裡不時的從記憶里找出來溫習,再一次加深她對邵承的懷疑。
這間房就像是寧橙的第二支電話,神秘,危險,充滿了禁忌。
前來開門的人是筱萌,她沒有衣衫不整,也沒有雙頰緋紅,她正常的微笑,只是笑的冷酷,眼裡寫了一句話:「我就知道你會來。」
寧橙每向房間內走一步,心裡都往下沉一分,她已經基本確定這是個圈套了,是筱萌編導的獨角戲,現在再加上她,連東風都具備了。
筱萌撐坐在床上:「你不坐麼?」
寧橙緩緩坐下,這個動作加深了腹部的抽搐,她已經開始冒冷汗,但是卻不願將這種肉體上的痛苦表現在臉上,最起碼在這間房裡,在筱萌面前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