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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麼贏得華麗且漂亮,要麼輸得驕傲和灑脫。
「超乎人意料的,他竟然是個這樣子簡單純粹到……不可思議的人。」
「當然了,上面的這些,都是我個人的推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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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為你會做出「摔碎棋秤,拂袖而去」這種事情。”我看著光潔如新的棋面,拿出擦眼鏡的布,小心翼翼的擦拭著,對著握著門把手沒有離去的高永夏,道:“但是,你在輸棋後,既沒有要求復盤,或者是提出其他的問題,而是極其冷靜的站起來、打算走出去。
我可以認為,你已經知道,拿到一個棋手的職業證書後,應該做出什麼反應,考慮些什麼外界因素嗎?”
“我不認為,”他放下握著門把手的手,轉過身看向我,臉上帶著——不用食中二指、夾著棋子的傲慢笑容,看向我,語氣比笑容要傲慢上數倍,道:“以我的才智,需要考慮這些,永遠不可能到達頂級的那些……棋手?……的想法。”
他短促的嗤笑後,繼續說下去,“只要一直和比自己棋力高的人對局,然後改進自己的缺點,不要忘記自己的「本心」,那麼——”
他扭頭,看向我,表情囂張——在我眼裡卻僅僅是個叛逆期稍微提前了點的倔強小孩,“我一定能得到……「神之一手」。”
頭也不回的打開門,邁出門口——
我只是摘下鼻樑上的眼鏡,用他能聽到的聲音開口,道:“果然還是個小孩子。”
得到他在關門動作一愣後,大力的摔門而去,門和門框的碰撞,發出巨響。
“……小孩子就該有小孩子的樣子,一本正經板著張臉把自己當做個大人,”我從椅子上慢慢的站起來,在椅子摩擦地板的聲音中,嘴裡的喃喃自語,嘴角掛著輕笑。
“真是的,要是什麼都憋在心裡,心情過於鬱結而影響身體健康,那不就太慘了嗎?”
【我把過去,終於給徹底的扔出不需要一直回憶的內容里了,然後……一些重要的人和關鍵事情,都牢牢地記在腦子裡。】
【不需要忘記,例如——】
“小四,既然對局贏了,那還不趕緊走?我請客喲~”
自從認識後,就從來沒有分開過超過月余日的……呂寒之。
“好啊。”
我將椅子輕輕放回原處,大步向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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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
寒少嘴裡叼著麵條,艱難的咽下去後,左手拿著筷子,眼睛盯著我面前的那一大碗的拌飯,緩緩開口,“你就用了這種辦法將高永夏解決掉了?”
“不要說「解決」,這個那麼像是……”我戳了下碗裡的拌飯,然後大口的嚼著米飯,“黑社會的台詞。”
寒少很認真的吃著自己的那碗麵條,用同樣認真的語氣對我說道:“你電視劇看多了。”
“不。”我很認真的反駁,“那是在平暮秋八段看的雜誌上學來的。”
“我說……”無奈的為我們兩人掏錢支付晚飯費用的林少年,端著自己的那碗冷麵走過來,擱下後坐下,拆開自己手上的一次性筷子,道:“你們兩個能不能,不要討論這種……問題?”
“這不是問題。”
我將碗裡的米飯,用調羹聚攏在一起,決定和他解釋一下我和小寒兩個人的相處模式。
但是我立刻絕對不去說這個事情。
“唔……”
小寒將碗裡的麵條,嘗試著用筷子聚在一起然後撩起來。但是很顯然他拖了一個長音調後,他所在的嘗試失敗了,於是將注意力放回話題上。
“我覺得我們話題中的重點,應該是平八段。”
寒少終於放棄了將他那晚湯麵里的剩餘,且散碎的麵條一起架起來的打算。
將話題轉向了平八段。
“那個身上灑著讓人無法忍受的香水味道的女人?”
貌似林少年對平八段,有著讓我和小寒一起驚訝的認知。
“香水?”
我表情一楞,然後小寒在邊上插嘴,道:“我記得你們來韓國前幾個月……就是,”他揉著頭髮,“記得我們一起參加名人賽的時候,我和你說過,我被老師詢問,女性最喜歡什麼生日禮物嗎?我記得那個時候我隨口說的答案是……”
“香水?”
我一口咽下最後的那一勺子米飯,聽著林日煥在一邊猜測。
“難道……這是那個女……不,”他改口,是因為記得她和我們同行,並且還是自己的前輩,“用這種方式在表示……這是什麼愛情?她用的香水味道,我隔著兩個對局桌,都能清楚的聞到……太過分了。”
“我相信平八段,不會對香水到底該用多少,不會不明白那個標準值的。”
我在這個時候,很堅定的站在了她那邊。
“我也相信,我這位……師母,不會對我老師恨超過愛的。”
小寒用了個不太恰當的比喻。
然後……
我結合下今天出門前老闆娘在我面前如今看來,不是無意識提起的「紙巾使用的超過標準值」的問題,那麼只能得出一個結論——
“其實,我認為平八段,應該這幾天得了重感冒……所以——”
我沒說下去,但是林少年猜出了最終答案。
“你不要告訴我,她是故意做出這種……棋盤外的影響干擾的。”
“即不對自己造成影響,還能影響對方。”
小寒開口,語氣中,帶著些讓我當即需要反駁的話。
“沒辦法解決外界因素對自己棋力和思考影響的棋手,永遠不能站在頂尖的位置上。”
“就因為這種理由?”
林少年臉上帶著讓我和小寒兩個人覺得驚訝的表情,語氣很奇怪的反問。
“那麼那些……沒辦法站在頂尖的棋手怎麼辦?”
“我不知道。”
我開口,小寒搖頭。
“因為我們周圍,沒有存在過這種人。”
存在的都是,頂尖,或是一流的棋手。
或者說,我們兩個接觸的,都是在個層面的棋手。
“你這個表情,是認為自己沒辦法到達這點嗎?”
小寒一語說中林日煥的中心。
“小四,我認為我需要和他去談談……”他起身,拽起林日煥就往門口走去,“你一個人……可以?”
“沒問題。”
我揮手,示意他可以先走。
【反正我總歸會追上去的。】
作者有話要說:抱歉,今天從上午開始,到十點前,都被爹媽拖著去走親戚了。
我十點後才剛剛到家。
回復大家的留言,也是在親戚家的電腦上的。
今天二更沒辦法了,食言了,真的很對不起。
另,我給足高永夏的戲份了……XD。
七
七.
「科技領先法律,思維領先定式。」
……
「沒有什麼定式和手段在紋秤上,是宣告落伍的。只有好用和不好用兩種區別。」
……
「天賦、實力、運氣。頂尖的棋手,只需要偶爾依靠最後一項,就能走到其他級別的棋手無法到達的高度。」
……
「平庸、一流、頂尖的棋手。他們之間的如鴻溝一樣無法跨越的差異,是從在接觸到棋盒裡的雲子那一刻起,就註定了的。」
……
「神之一手?與其去尋找這個早就存在不知道多久的……,不如自己去創造。」
……
有些人略微思考,就能不屑一顧的踩碎這些殘酷的現實後,大步往前走去;而有些人,終其一生都無法得知這些,只是苦苦思索,亦或者是安於樂道,但卻,殊途同歸,終歸不得……罷了。
這些話,徐徐的,由自從那人的嘴裡念出來。
唇齒張合,舌尖吐出這些話語,明明說話的時候,語氣平和,眉眼間皆是古時那種謙謙君子的溫潤如玉的氣質。
能說出上面這些或殘酷、或是幾乎該用狂妄自大來形容的語段,作為教材總結的人,怎麼能擔當得了「謙謙」這二字?
說是君子,也只能從某方面、某些特定的時刻來講。
作為個職業棋手,在圍棋上的造詣,木子清說他登峰造極、棋力如同那古井寒潭,深不見底寒意逼人,且下方還有那活水潺潺暗自涌動——終到那接天碧海無窮無盡也……也不為過。
而作為個老師,他卻只能說是差強人意。
畢竟做圍棋老師,做得最輝煌的確是那位木谷實——他的木□場,培養出難以計數的優秀棋手,其中的五位,更是和吳清源大師的親傳弟子,一起號稱「六超」。這六位棋手,在當時可以說是橫掃了當時的日本棋界。
但「六超」的棋風卻同他們的師傅們截然不同。
可見最高明的老師,傳授的是道,而非術。
而木子清,則是將他所理解的圍棋之道,將最終得到的結果,一股腦的全都丟給了當時年少的呂寒之。
在這個幾乎可以說是從“文革”中,被洗禮出來的人來說,誰知道自己是否還有下一刻的機會說出來這些內容?
自然是當下有機會,當下說出來。
訕笑下“童年陰影這種二十一世紀的心理學最喜歡玩得的理由”果然還真是能毀了天才的只有天才和環境,或者說最不能理解天才想法的,只有天才——
但是身為普通人,連跟上天才的思路都是沒有可能。
其實,天才和瘋子的差別,並不大,只是隔了層一捅就破還不能修復的膜……來著。
具體在這邊舉兩個例子,一個如今大家風範有著「仙才」之名的天之驕子木子清九段——如果中國有十段這個頭銜戰的話,他一定會當仁不讓去參加的主;以及一個差點就因為他扭曲陰暗且瘋狂的童年,而被深深扼殺無法理解他想法的天才兒童呂寒之——
一個如果季小四沒在街上死拉硬拽拖回棋院,讓前者認領回去,估計就成“現代版傷仲永”做反面教材的娃。
當然了,作為敢於嫁給木子清這個思維構造和理解能力與常人截然不同,外加是個睚眥必報骨子裡是個憤青的天才……
其實這就和殺人犯都有人愛一個道理。
愛情是世界上最盲目的東西,任何事物、感情與理智,遇到她,都是撐不過一回合敗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