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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想在百花深處,」他在她耳邊說,「但我們之間,不想再拖了。」
她心裡像火燒一樣,被他的目光燙到了。
謝騖清不大愛說心事的,難得說一次,還是在這時候。
她倒是沒想過在何處最好,只想過和誰。
剛回北京時,午夜夢回,她醒在大床上,摸到身邊的斯年,以為是他,喜悅感漲到頂時,卻再摸到細細的小胳膊,再被失落淹沒。後來她就不敢帶著斯年睡了,交給了均姜和扣青。
「其實閉上眼,」她小聲說,「在哪裡都一樣。」
謝騖清笑了。在他眼裡,她沒長大過,直接,不藏心事。
她總覺有細微的聲響,分神辨認了半天,記起窗戶開著,是夜風吹他的那摞手稿。
「我去幫你先把稿子收到書桌上吧?」她緊張他的心血。
「不用。」
她下巴擱在他肩上,聞了聞,他方才一定喝了桂花茶。
見過謝騖清的人,聯繫不到溫柔這個詞。只有床帳里的少將軍,解開襯衫,脫掉軍褲的謝騖清才能被她見到這一面。她想,謝騖清在夜裡上了床反倒沒穿白日見客的西裝,而是換回了軍褲,是想以真實的謝騖清來面對她。
何未摟著他,將臉貼到他臉上,輕聲叫他「清哥」。
他總是笑,不答應。
……
像一把火燒過了境,又像漲潮後終於退了下來。她的臉滑下來,挨著靠在他的頸窩裡,一動不動。
蟬聲像突然起來了一樣。其實不過是剛才沒心思注意,忽略了屋外的全部。
謝騖清摸了摸她的下巴,低頭想看看她,她搖搖頭。不想動。
抱了會兒,她睡著了,輕重呼吸落在他的鎖骨上。
謝騖清不想吵醒她,也沒法動,抱著她像抱個小孩子,靠著床邊沿。他怕她著涼,把自己的襯衫披到她背上。
這樣睡了有大概一個多小時,他見她沒醒的兆頭,也就如此坐著睡了。
第45章 烈酒醉繁花(2)
此處賭場晝夜不休,何未被一陣陣亢奮的吆喝聲從夢裡拽出來。
她側躺在枕頭上,困頓地摸身邊——
床單並不平整,溫熱著,觸手還微微濕著。是空的。
她心裡一驚,陡然醒了。要坐起前,被竹帘子落到木門框上的動靜攔住,很輕的一聲,像是竹帘子被人有意扶住了,慢慢放回去的。
男人的影子,回到了屋裡。
謝騖清來前,就讓人打造了一個帶著刀頭把手的文明杖,那天在九先生家沒用,怕她瞧見難過。此刻,料定她睡熟了,才從床畔取了出來。
她躺在床上,借著月光見謝騖清用那半刀半杖的細長黑影子撐著,往床邊一步步走。
他有軍人的挺拔,就算如此也不狼狽,背脊是筆直的,只是慢。
何未心被堵著似的,在他離近前,重新閉上眼。配合著他,不被「吵醒」。
床邊有人坐下的重量,她感覺男人的手摸到自己的額頭,還有後背上,很輕,像在試著什麼。隨後,床上一輕,他把拔下來的插座重新插了回去。
扇葉在電流的支配下,有規律地緩緩旋轉。
她領悟到,謝騖清方才試的是自己出沒出汗,熱不熱。
她胳膊動了下,懶散地用臉蹭了蹭絲綿的枕頭,像剛醒似地,摸到他的手背上,撒嬌似地輕聲問:「怎麼醒了?幾點了?」
刀被他擱到床邊。他俯身下來,低聲道:「三點。」
何未睜眼,在黑暗裡盯著他的臉看,看著看著,手抬起來,摸他的頭髮。
他晚上沒吃安眠的藥,怕沒睡多久。
「上來。」她低低地,繼續撒嬌。
謝騖清似乎笑了。他調整著身子和坐姿,將傷腿放得更舒服安全一些,躺回了床上。他人沒躺穩,肩上,女孩子的兩隻手臂已經溜上來。
「都不抱著我。」她攀著他的脖頸,輕聲抱怨。
謝騖清見她無意再睡,低頭,和她的唇碰上。
兩個影子疊在一處,謝騖清手在她腰後,將她慢慢移到身下,調整躺著的姿勢。兩人面對面,臉對臉呼吸著,親著。他親吻的力道漸漸重了。
「你過去,有沒有很想娶妻的時候,」她隱晦地問,「尤其……年輕的時候。」
謝騖清笑著,啞聲道:「我一向擅長克制,而且,」他的手把她的長髮撩到枕頭上,她因為他的唇的撩撥,身子愈發柔軟,「更擅長轉移注意力。沒什麼不能消解的,人又不是動物。」
電風扇的扇葉不停歇,一股股風落到胳膊上、腿上,像把外界隔開了。
何未漸漸呼吸加重,似睡似醒,任他擺弄。
謝騖清的手指被她的長髮纏住,親著她時,饒有興致把一縷拉長,試著長度,竟能到腰腹了。當初在百花深處廝磨時,還沒如此長。
謝騖清想到初入京城,被友人們取笑是踏入了桃花源、逍遙境。大家笑他:功成名就時不肯娶妻生子,如今錯過了自由戀愛的機會,要被迫成為軍閥們的乘龍快婿了。
他倒是坦然,如有必要,萬事都是可以犧牲的。
他們這些一心革命的人,以自家性命押家國繁盛。連命都沒當回事,就算聯姻也不會皺眉。
他千算萬算,連被迫娶親都想到了,唯獨沒算到真正的姻緣卻在百花深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