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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驍追隨謝騖清多年,見他點名這兩位剛結識的軍閥要員和公子,就領悟到謝騖清要動手了。謝騖清最擅長借軍閥的刀,除想除的人。在這方面,他不喜損耗自己的兵力人脈,更不會找真正的朋友來做,怕髒了親友的手。
而每每借刀時,謝騖清還有個喜好,喜歡挑認識時間最短的軍閥中人。新刀子最鋒利,剛認識的人急於示好,辦事最快。
林驍接了子彈,匆匆而去。
謝騖清又叫來另一位武官,耳語數句,吩咐了第三件事,讓武官也走了。
最後,他讓人把轎車上帶來的資料整理好,等著客人來。
不到一個小時,代表秘書先到了。
代表秘書看到子彈首先想到的是天津火車攔截的那樁事,從那日謝騖清當面擊斃要犯後,他就日夜難安,懊悔幫那位司令勸說謝騖清,只覺得這一顆人頭早不是自己的了。一見子彈,他自知命不保,豁出去來見這位索命閻王,只求一條生路。
他帶著心腹到何二家的東院兒,留人在書房外,獨自一個邁進門,一見謝騖清在喝茶,膝蓋發軟就要跪,被謝騖清身邊的軍官扶住。
「坐。」謝騖清指座椅。
謝騖清命人將兩捆文件放到他面前,秘書翻了兩頁臉臉更白了,全是他數年來和南方幾大軍閥往來的證據,若讓人知道他身處奉系,卻結交南方軍閥……後果比死還可怕。
秘書手壓在那兩捆文件上:「若為那日火車站的事,少將軍只管讓人帶句話,卑職直接把自己崩了讓少將軍解氣,何須拿來這些……」
謝騖清但笑不語,輕揮了一下手。
拿資料的軍官立刻把那兩捆證物放到了火盆旁,蹲下身子,開始解捆紙的繩子。
謝騖清說:「南北形勢變幻莫測,你為自己多謀幾條退路,情有可原。」
軍官開始一張張地燒了起來。
秘書如蒙大赦,盯著被燒的旺的火盆,低聲道:「將軍大義!將軍若不嫌,日後我就是您的一個朋友,永不會傷害您的朋友。只要將軍有吩咐,刀山可平,火海可填。」
讀書的端了茶進來,秘書受寵若驚。
秘書繼續表著忠心:「當然,做少將軍的朋友是我高攀了。只是有許多的小事情,根本不值得將軍去費心的,交給我就好。」
謝騖清端了茶杯,狀似不經意地問:「何家若有變動,以你的了解,會有什麼人插手?」
秘書當即明白,是二小姐和她親爹的舊怨。
秘書道:「何家過去做錢莊生意,如今已不行了。他們最有名的就是二房和九房,也只有這兩房有真正的朋友。若是尋常變動,還有人伸個手,若性命攸關的——」秘書輕搖頭。亂世之中,自顧不暇,不是生死之交誰會管。
謝騖清微微頷首:「你說的,我都知道。」
秘書醒悟,謝騖清問這句話,不是為了解情況,而是讓他去做。
秘書立刻放下茶杯,保證道:「哪怕天大的變動,我都保管大家只看熱鬧,絕無人關心!」
這位秘書來時只覺命懸一線,走時像撿回了一條命,心中歡喜全顯露在面上。
讀書的換了一道茶。
一位穿著奉系軍裝的參謀被引入書房,那人一見謝騖清就連連道歉說,鄭家公子醉得不省人事,參謀自作主張先來賠罪。
這是一個藉口,謝騖清空信封送上門,誰都猜不透他的心思,鄭渡哪裡敢離開六國飯店。
謝騖清讓副官抱著另一沓資料,放到參謀面前。這是何知儼和昔日得勢、如今落魄的軍閥之間的錢財往來存證,行賄數額巨大。他對何家大房早有除掉的打算,不管是為了未未,還是為了航運,何未親爹都留不得。
但礙於未未對母親的眷顧,所以留著這些,始終沒動過,想等到非動不可再說。今夜,他把何家這一塊大肥肉送到了鄭家公子的嘴邊,咬下去就是白花花的銀子,一咬一個準。不管下牢抄家,還是查封錢莊,想怎麼吃怎麼吃。
「卑職不大明白,還請少將軍明示,」參謀試探道,「否則公子爺問起來……」
「這是給鄭家三小姐的一份薄禮,」謝騖清輕描淡寫地說,「日後再北上,一餐便飯即可。」
參謀連連應是,算有了能回稟的話。
這是一個最輕便、最不麻煩的理由,而背後的事就不是他一個參謀該問的了。
參謀離開沒多久,六國飯店直接來了電話。
那個在參謀口中醉得不省人事的鄭家公子在電話里,笑道:「一樁芝麻綠豆大的小事,怎麼值得騖清兄特地送信過來。不過,我曉得能給騖清兄辦事的人數不勝數,你這是給我一個交心的機會。」
謝騖清沒回答,等著鄭渡往下說。
如今北京是奉系的,自然讓他們做最方便。他在一群人里挑了鄭家小公子,是知道鄭渡貪財,必會速戰速決,唯恐這塊天上掉下來的肥肉落到外人嘴裡。
謝騖清需要的就是快,他須眼見何家大房傾覆才能放心走。
鄭渡又輕聲道:「我剛才問過,這家人也就是開了幾個錢莊,死命攀附著何二小姐這個富貴親戚。騖清兄放心,今夜這件事就會辦妥。」
鄭渡最後在電話里說:「聽聞二小姐今日生辰,稍後便有厚禮送到府上,還請騖清兄替在下轉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