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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上,請您瞧瞧,什麼叫自投羅網。”
那康閔陶拿來一漏斗狀的小網,放在河岸邊,完全浸入水中,開口朝著上游。然後,兩個侍女拿來棍子,從上游拍打水草,一直到網口處,這時,康閔陶將網從水中拎起,裡面已經有十來條小魚,都是小指大小,活蹦亂跳的。
“這怎麼叫自投羅網?怎麼看,都是你將它們趕進去的。”
康閔陶笑笑,將網口朝下,把所獲小魚抖進水裡,才道:“小魚總是走安全的水道,不知道前面有危險,剛才那麼趕著,本是叫它們繞道的。”
神煚看了一眼重獲自由的小魚,又游回了岸邊的水草中,果然是尋安全的水道去了。
“你是名門之後,怎麼也喜歡這個?”
“主上是說,這是村姑的行徑,身為十八勛舊的後人,萬萬不可做這種有失身份的事。”
“本尊可沒這麼說。”
這二人四目相對,幾乎同時笑了起來,其中的默契,令旁人不解。
沿著河岸往上遊走,大約在不到五十丈的地方,有一條名副其實的小水溝,從兩山之間延伸出來,灌溉著周圍的稻田,最後注入小河中。
“主上,待會兒就是螃蟹上岸。”
康閔陶回頭,看著神煚,露出狡黠的笑。就在此時,二人之間的小道上,一條花斑蛇從稻田裡竄出,搖曳著身子,迅速穿過人造的路,橫過小水溝,上山去了。
因為事發突然,後面的人還沒反應過來。
“這……也是尋常事?”
看著面露訝異的神煚,康閔陶尷尬地笑笑,“主上放心,蛇也是知道好歹的。”
接下來的每一步,神煚都非常小心,只怕又竄出什麼動物來。她是在眾人保護下長大的,自然害怕這些,只是作為至高無上的神尊,養成了鎮定的習慣,能夠假裝從容面對。
剛才,算是在康閔陶面前表露出不合適的一面,為什麼她還不覺得窘迫?
大約是有了剛才的教訓,康閔陶也不敢再往小河溝深處走了,只是挑了一段河溝,命兩個侍女用棍子將水攪渾,然後便在一旁看著。
過了不久,一隻只螃蟹紛紛從渾濁的水裡爬上岸,揮舞著鉗子,四下橫行。
“這是怎麼回事?”神煚只覺得無比新奇,她還是第一次看見山裡的活蟹,不是很肥碩的樣子。
“這些螃蟹,貪生怕死,看到一灘渾水,就以為山里發大水了,爬到岸上躲起來。”
神煚順手摺了一根樹枝,用樹枝去撓螃蟹的殼,“你們,吃這個嗎?”
“山裡的螃蟹,洗不乾淨,主上要看見了,也吃不下。”
神煚手上一頓,隨即將樹枝扔了,“本尊可不會自找噁心,換個地方吧。”
康閔陶便帶著眾人離開小水溝,到了外邊寬闊的田野,仍沿著河邊走。走了一段,一邊是稻田,一邊是山丘,偶爾有些涼風,消消暑熱。
“那是什麼?”
神煚忽然指著前方山上一棵樹問道,那棵樹從山上橫著伸出來,遮蔽了河邊小道,樹上果實纍纍,尤其可愛。
“是野生的荔枝,”康閔陶看了一看那棵樹,回頭沖神煚一笑,“主上可有興趣?”
都這樣了,自然是有興趣的。
那棵野生荔枝很高,不能手摘,爬上去也不容易。康閔陶拿來弓箭,“嗖”地一聲,射下一支,小鳶在樹下接了,是一串荔枝,這才叫新采的。
康閔陶微笑著,親手剝了一粒,請神煚品嘗。神煚總覺得她的笑裡帶著詭計,看見那野生荔枝肉,又覺得心動,終於猶猶豫豫地咬了一口。
神煚的臉色是極為平靜,康閔陶見了,更覺得好笑,卻不可笑出來,只是一本正經地問:“主上,味道可好?”
神煚點點頭,默不作聲地走過去,從小鳶手上摘下一顆野生荔枝,親手剝了皮,遞到康閔陶面前。康閔陶看看神煚的臉色,又看看那顆剝了皮的荔枝,微笑著,垂下頭,從神煚手中咬下荔枝,若無其事地咽下。
穆采兒一臉不可置信,小鳶、小鵲兩個侍女一臉茫然,那可是至高無上的神尊,康閔陶,她在幹什麼?
神煚並未露出怒容,她看著康閔陶從容吞下那顆野生荔枝,終於忍不住笑了,“好啊,好啊,本尊就既往不咎。”
康閔陶笑著謝恩,只把不知情的人弄得莫名其妙。
路過一個村寨,個頭不大,卻異常兇猛的土狗朝眾人狂吠。
“主上莫怪,這鄉下土狗,只認得主人,不認得旁人,看家護院,就這幅模樣。”
神煚看了一眼那隻土狗,毛髮很短,外觀還可以,就是狂吠起來不好看。她又看了看康閔陶,這時候看到的是背影。
這樣遊玩幾日,彼此都很開心。康閔陶覺得,神煚不像傳言裡那般無聊刻板,她決定做點什麼。
第6章 說明心意
到了洵都,什桐神廟是個不能不去的地方。康閔陶請神煚去什桐神廟上香,美其名曰體驗平民的信仰。神煚作為主持過什桐神廟祭祀的人,保留著好奇之心,決定試一試。
什桐神廟裡里外外,總是有數不清的信徒,四處磕頭拜伏,就是這樣還保留著神廟應有的莊嚴神秘氣息,並沒有淪為市井之地。
在外邊時,人來人往,神煚擔心被人認出來,會有麻煩。康閔陶說這裡的人見慣了神族勛舊,只要藏在人群里,沒有人會刻意指出來。事實上也如康閔陶所說,神煚成功混進人群,體驗了普通人到神廟上香的過程,期間雖然有個巫師的眼睛瞪得老大,也沒被糾纏。
“這就是什桐神廟名字的來由吧。”
康閔陶帶著神煚到了神廟外邊,去看那十株高大的油桐,據說,這就是所謂“什桐”。不過,康閔陶對神煚說出這樣的話,總是有些奇怪。
在洵都長大的康閔陶怎麼會不知道“什桐”的來由?至於神煚,就算沒見過,也該聽過無數傳說吧。非要開口問詢,該是神煚來說。
“你有話要說?”神煚停下腳步,看著康閔陶,好像看透眼前之人。
聽了這話,康閔陶忽然慌亂起來,她確實有話要說,昨晚可是思量許久,今日清晨才鼓起的勇氣,被神煚一說,又覺得心慌慌的,詞也忘了。
“沒,沒什麼呀。”雖然這樣嘴硬,康閔陶卻是擺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明擺著讓對方看出來,不知真心假意。
“到那邊去。”神煚忽然拉起康閔陶的手,大步向前,遠遠地甩開隨從。康閔陶首先吃了一驚,明白了發生的事,便任由神煚牽著,她感覺到對方掌心的溫度。夏天,真的熱,跑起來的風都是熱的。
目的地是河邊,在河岸邊的柳樹下,神煚放開康閔陶,“這裡人少,說吧。”
康閔陶看著一臉認真的神煚,立刻擔憂起來。這只是她個人的想法,這位主上能窺測人心嗎?
她躊躇著,終於滿吞吞地說了一句:“閔陶,有個問題,想請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