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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煚看著送來的公文,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有大祭司那些人處理,足矣。她看了一會兒,只覺得度日如年,寢宮裡雖然涼爽,她的心卻不安定,煩躁了一會兒,終於還是放下了公文。
這時候,康閔陶已經睡著了,神煚躡手躡腳地走過去,看著康閔陶的睡顏,呆了一會兒,出了神。
就這樣相處,神煚覺得內心前所未有的平靜,從前的事無需計較,日後的事也管不著了,在離開之前,留下一點好印象吧。
“嗯?主上。”
康閔陶的習慣是,午睡時間很短,所以當她醒來發現神煚在身邊,不由吃了一驚。
神煚知道康閔陶的習慣,她是沒料到時間過得那麼快,所以有一種偷窺被人抓到現行的感覺。
“再睡會兒吧。”
神煚的語氣很溫和,她壓制住內心的緊張,沒讓對方看出破綻。
“主上,您知道的呀。”康閔陶笑笑,她怎麼會賴床?
找回正常狀態的神煚也笑了,這笑容是甜蜜的。
當晚,神煚設宴招待康閔陶,沒有請別的人,倒是有人不請自來。
義成王是帶著笑容進來的,神煚一見他就變了臉色,康閔陶在一旁大惑不解。
“聽說主上帶了客人回來,特來拜見。”義成王無視神煚的臉色,向康閔陶致意,“在下義成王,這位就是康閔陶姑娘吧。”
義成王是神煚的丈夫,康閔陶聽過,卻從未見過,她想到自己的身份,此刻真是覺得尷尬。
“原來是義成王,百聞不如一見。”康閔陶離開座位,向義成王一拜,“康閔陶拜見義成王。”
“不必多禮。”義成王只是笑著,有意無意地看了神煚一眼,“又不是外人,康大人請起。”
義成王的話說得怪異,康閔陶不知這位王爺與神煚的關係如何了,她的身份又不好說話,正躊躇著,神煚發話了。
“義成王,有話快說,臨川侯夫人還等著呢。”
義成王聽了這話,也不生氣什麼的,他叫人奉上一柄玉如意,說是送康閔陶的禮物,願康閔陶“事事如意”。
康閔陶看了神煚,對方沒有阻止的意思,這才收下禮物,又道了謝。義成王將禮物送了出去,這才離開。
神煚坐在位子上,似乎被觸動了心事,神色黯然,大殿內氣氛變了。
康閔陶悄悄觀察著,心中憂慮。她聽過一些神煚與義成王的傳聞,也知道義成王與臨川侯夫人的風流事,因為不是當事人,看個熱鬧而已。從前的她,也曾懷疑是神煚的緣故,才會鬧出這麼大的笑話。後來,接觸到神煚,只覺得一切是那麼地不可思議。
神煚對待康閔陶,可以很好,也可以在不自覺的情況下拉開距離。所以,對於神煚,康閔陶還是看不明白,尤其是到了這個時候,更不知該說些什麼。
可是,看著神煚默不作聲的樣子,她既擔憂又心疼,想著這幾日二人的進展,如果一言不發,未免太無情了。
“什麼都別說。”
就在康閔陶要說什麼時,神煚阻止了她。
“你我之間的事,用不著管別人。”
雖然神煚這麼說,康閔陶還是無法徹底安心。
當晚,康閔陶躺在神煚身邊,看著心事重重的神煚,她欲言又止,終於重新開始思考二人的關係。
真的不用管別人的看法嗎?
“今天的事,你很在意?”
神煚背對著康閔陶,在她與康閔陶之間,義成王的出現就像是個警告。她對義成王的態度,在外人看來簡直是個謎。
康閔陶看到的是神煚的背,這個問題,她說在意也罷,說不在意也罷,總是個疙瘩,就算是默不作聲,只要往心裡去了,還是說不清楚。
神煚輕聲嘆息,她轉過身,正對著康閔陶,“如果你想回頭,我不怪你。”
“說什麼呢?”康閔陶覺得氣憤,她猛地坐起來,帳子裡太黑,她們互相看不清對方的臉,當時能感覺到空氣里的微妙變化。
“是我說錯話了。”首先服軟的人是神煚,她坐起來,從背後抱住康閔陶,“是我的錯,別管義成王。”
這樣的神煚,是康閔陶還沒有遇到過的,她全身放鬆,就著倚在神煚懷裡,輕輕道:“好。”
神煚就那麼抱著康閔陶,二人默默無言,聽著彼此的心跳,感受彼此的體溫。
“覺得熱嗎?”
“啊?”
就在說話的時候,神煚鬆開了,喃喃道:“夏天,真討厭。”
身後的人這麼說,康閔陶也覺得熱了,臉上也發燙,不自覺挪了個位置。
帳子外邊閃著亮光,是一隻螢火蟲飛進來了。
夜裡的昭明神宮,格外靜謐,兩個宮人坐在台階上,一個道:“聽說了嗎?主上帶了個姑娘回來。”
另一個宮人道:“真的嗎?”
第一個宮人道:“騙你幹嘛?咱們在神都的時候,不也聽說過嗎?”
第二個宮人道:“你說的是……”
“之前有個姑娘,也是這樣,後來死得不明不白的。”
第28章 莫名爭執
昨晚的不愉快氛圍,還是影響到了今天。
六月二十九的清晨,神煚已經起了,她不忍心叫醒康閔陶,所以動作格外輕。她一個人坐在寢宮外的台階上看著朝霞,這樣美的朝霞,也許是最後一次看到了。
神煚心情不是很好,可以說是低落。昨晚,義成王不請自來,勾起了往事——那是她不願意想起的事,下意識想抹掉。
義成王是個厲害角色,神煚多少次都因為各種牽制而一個人吞下苦果,她對這個人既放心又不放心。她不由考慮,沒有她的世界,康閔陶真的能好好活著?
她與康閔陶的關係,已經明明白白地告訴世人,如果那些人秋後算帳,康閔陶能否承受得住?康氏一族又會如何庇護這個女兒?就是洵都舊族的態度,也是可以因時而變的。
那麼,她現在所做的,到底是在留下美好回憶,還是留下天大的隱患?她,這是在縱容自己嗎?還是,要當機立斷?
隨著太陽升起,溫度也在升高,神煚變得異常煩躁。
“主上,你怎麼在這兒?”
康閔陶也起了,她梳洗之後,從寢宮出來,就看到神煚坐在那邊的台階上。
“你過來。”
神煚向康閔陶招招手,示意她到自己身邊。
康閔陶走了過去,在神煚身邊坐下,隨口問道:“主上不去處理政務?”
“政務,永遠處理不完。坐在這個位置上,一直忙到老,忙到死的一天,才能真正休息。”
神煚目光注視遠方,輕聲嘆息。
“局外人,又怎能懂局中人的心思?”
康閔陶看著神煚的側臉,昨晚的不快似乎煙消雲散,她此刻心情暢快。
“陶陶,”神煚輕聲喚著康閔陶的小名,她轉過臉,看著康閔陶,嘴唇動了動,然後又扭過去,不看康閔陶,“你,你想過以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