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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激進的一派,說要糾集各家的子弟、家奴,湊個幾萬人,衝進昭明神宮,挾持神煚,號令天下。他們說到激動的地方,甚至提出將都城遷回洵都,仍舊按著兩百年前的規矩來。

    這只是個激動人心的說法罷了,立刻有人反駁了回去。先不說以家奴對付訓練有素的甲士有多大勝算,就算成了,天下真能聽從洵都舊族的號令?首座長老坐鎮神都,手裡還有幾十萬精兵,就是鎮南大將軍麾下的人馬,也夠他們受的了。

    再說了,雖然分了南北新舊,到底都是十八勛舊,同根同種的,自相殘殺,還有臉去見列祖列宗?這個提議自然被否決了。

    這是最激進的做法,否決了這個,其他激進方案也就那樣了。至於溫和的做法,無非是如何妥協、如何用計,反正是要和睦些,就是維持現狀也是必要的。最後,成了最後的決定,就是——按兵不動,靜觀其變。

    對於這樣的結果,康閔陶並不甘心,畢竟大好機會就在眼前消失,而神煚的態度,實在耐人尋味。

    說完了正事,大家本該各自離開,結果有幾位家主圍著康文奭,旁敲側擊地說起了康閔陶的婚事。康文奭看女兒的模樣,大概是不願談這個問題的,就找個理由搪塞了去。

    洵都康氏在洵都舊族裡很有聲望,其他家族自然想做些聯姻的事,就是康文奭也不能免俗。不過,康文奭是個疼愛女兒的父親,他尊重女兒的意願,外人總不能勉強。

    回去之後,康文奭問女兒的意思,康閔陶一時不知該如何回答。

    八百年前,聖母建城,就定下規矩,即神尊之位由澹臺家的女子繼承。當時,聖母是一個人帶著三個女兒,這三個女兒都跟她姓了澹臺,為了保證自己定下的規矩得以執行,聖母還創造了新的繼承制度。

    根據這個繼承制度,澹臺家的女兒就是嫁出去,生下的女兒也可以姓澹臺,姓了澹臺就可以繼承神尊之位。這個制度後來演變成了夫妻雙方生下的孩子,可以根據需要選擇姓氏,再依據姓氏繼承家業,這給解決神族、十八勛舊家族繼承問題提供了方便,在不長的時間內流行開了。

    到了康閔陶生活的時代,這套提供了極大方便的繼承制度變得越發靈活,並且由上而下,實實在在地影響了整個神國。像康閔陶這樣的身份,她的選擇就多了。

    有了喜歡的男子,願意跟他過一輩子,就嫁過去,從此有了娘家和婆家,這也是最典型的家族聯姻。

    如果不想嫁出去,就招贅一個,從康家分一分產業,生下的孩子也姓康。如果族人願意,甚至可以成為康氏一族的下一代家主。

    不嫁也是可以的,這就得看自己的意願了。

    如今的康閔陶,處於一種極尷尬的地位,她本來是有意繼承家業的,那意味著要招贅一個丈夫,總歸還是要找個男人。自從遇到了神煚,繼承家業的決心尚未動搖,想找個男人的決心已經徹底動搖了。就是神煚現在的態度,到底是怎麼回事呢?

    神煚那邊,康閔陶是不甘心的,她一定要問個結果。正因為如此,她才不知道如何對父親說,畢竟從前還是那樣信誓旦旦。

    “爹,我不想嫁人,要是有人提婚事,您找個理由搪塞了去。”

    神煚的事還沒結果,嫁人的事一定要先推掉,康閔陶下了決心,把話放出去。

    “好,我的女兒,用不著到別人家受苦。”康文奭知道女兒的性子,他也有意將女兒留下了繼承家業,自然不肯輕易許人。

    “爹,主上的事……”康閔陶欲言又止。

    康文奭看出了女兒的意思,道:“主上的事,按你的意思辦。感情的事,就是親爹也不能插手。”

    能得到父親的理解,康閔陶心裡好受些,她又覺得愧疚,“爹,我跟主上,無論如何,都不會有正經的名分,只怕還要連累康家的名聲。”

    “你能這麼想,做父親的也用不著說什麼。咱們這樣的家世,什麼都不缺,就是啊——”

    康文奭本來語重心長的,說到這兒,笑了笑,沒有繼續說下去。

    康閔陶不敢再面對父親,她尋了個由頭告辭,到了後邊又遇上母親成君娥。成君娥從小兒子那邊過來,看見女兒,就叫住了。

    “娘,”這時候見到母親,康閔陶忽然有些尷尬,她想著剛才同父親說的話,如今面對母親,臉上發紅。

    “怎麼了?做虧心事了?”成君娥一眼看出女兒的窘迫,家裡家外的事,丈夫都同她商量,所以她也能猜到緣由。

    “跟我來,”成君娥拉著女兒的手,一直走到女兒閨房裡,屏退外人,才用慈母擔憂的語氣問:“主上的事,讓你傷心了?”

    康閔陶不語,她那故作堅強的模樣,卻是默認了。

    “如果因為主上不肯重用咱們,你就生氣了,我就得說你了。”成君娥頓了頓,“你要是這麼想,把主上當什麼?主上知道你有這個心思,她又該怎麼想?”

    不過幾句話,就說到康閔陶心裡的糾結,她不敢看母親,默默垂首。

    “當然,要是你們相互利用,那也就扯平了。神族,十八勛舊,八百年了,不都這樣嗎?”

    “互相利用”這個說法,康閔陶是不同意的,所以她立刻出來反駁,“我沒有——”

    三個字還沒說完,語氣就弱了下去,怎麼能說完全沒有呢?康閔陶閉上了嘴,過了一會兒,才緩緩道:“如果沒有付出感情,我現在也不會難受。”

    這話說的缺乏信心,並不是斬釘截鐵。付出感情這種事,自己說往往高估了,別人說又會覺得低估,總是沒個定數的東西。

    “說到底,你為什麼生氣?是主上負了你,還是怎麼著了?”

    成君娥的語氣,簡直像是質問,而康閔陶果然許久說不出來,她自己也奇怪,這些天生了那麼多氣,難不成都是莫名其妙的?沒道理啊,她還不是這種無聊的人。

    傷心的人大多沒法說出具體的傷心原因,因為說出來就會發現,那傷心的理由其實也就那樣,而且說出來就跟哭出來一般,淡了。正是那種說不出個所以然的,才會那麼折磨人。

    “是——”

    康閔陶總算擠出了一個“是”字,然後就沒有下文了。要說呢,其實她也就是被人拋下不管而已,而且這“拋下不管”也是值得質疑的,說白了更像是喜歡的人忙自己的事去了,一時沒注意聯繫,導致另一方生氣了。

    要說呢,神煚近日來的忙碌可謂人神皆知,康閔陶要是個明白事理的(她本來就是個名門出身,該有些體諒人的本事),就不該這麼斤斤計較。何況,生在十八勛舊之家,這種事還不明白?真的要不顧一切去哭去鬧嗎?

    康閔陶的臉更紅了,她已經把錯誤攬到自己身上,在很短時間內意識到自己的糊塗。

    “好了好了,人非聖賢孰能無過,你在這裡氣得心肝痛,主上那兒恐怕還什麼都不知道呢。這會子又這樣,傳出去不怕被人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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