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頁
這回痛意稍微舒緩了一點,季橙嗯了一聲:“痛經。”
這個年代,談論月經並不是一件羞恥的事情。
季橙說的直接坦然,郁恆聽著也並沒有覺得不對。
他家母親大人每個月也痛經,雖然看起來沒季橙痛得那麼誇張就是了,但每個月這幾天整個人總會表現得怏怏的。
岑宛女士曾不止一次地在自己來例假的時候一邊指使自己的兒子幹這干那,一邊理直氣壯地教育他:“阿恆啊,女性在經期的時候情緒一般波動比較大,還特別容易生氣,你可得體諒媽媽呀。”
哪怕郁恆敢頂一句嘴回去,他媽就會毫不猶豫地叫嚷著要停了他的信用卡。
郁恆想到了他媽媽每次經期都作天作地、還各種挑刺抬槓的表現,再看向眼前少女整個人半蜷縮地趴著、偶爾冒出一句話也有氣無力的模樣。
如果要比喻的話,岑宛女士就像是情緒不穩定的凶獸。
而季橙則更像是剛出生的奶貓,弱得都不敢伸手碰她的那種。
少爺想著想著就心虛地唔了一聲,如果被他媽知道他的想法非得把他揍一頓不可。
季橙又緩了兩分鐘,直到腹痛感不再難以忍受的時候才抬了頭。
然後驚訝地發現郁恆一直蹲在旁邊。
“好點了嗎?”他微微擰著眉看她,“需要我幫你買個暖寶寶嗎?”
岑宛女士在家裡的時候會習慣捂著一個電熱水袋,不過學校的超市里應該沒這玩意兒。
季橙搖了搖頭,她不太想說話,郁恆也耐心地陪著。
旁邊祁子洲見沒自己什麼事了就默默地回了自己的位置,走前還順便捎上了學霸的化學筆記本。
又片刻。
季橙:“你起來。”
郁恆這才驚覺自己好像是蹲了挺久了。
他站起來後季橙也慢慢地坐了起來,不過稍微弓著背,不像平時那樣坐得筆直,左手依舊捂著肚子,右手卻開始收拾起桌面上的東西了。
知道她還疼著,郁恆乾脆幫她整了起來。
筆蓋蓋好、文具都放回筆袋裡、試卷本子和書都規整地碼放好。
他自己的東西都沒做得那麼細緻過,幫她做的時候卻並不覺得有什麼不對。
郁恆按照她說的把需要的東西都放進書包里後,拉上拉鏈時季橙對他道了聲謝。
“不過你真的沒問題嗎?”他看著她的面色白得有些過分,一點血色都沒有,到底還是擔心,“要不要去醫院看看?”
季橙毫不意外地再次搖頭:“回家吃顆止疼藥就行了。”而且這次疼到幾乎站不起來可能還因為自己早上喝了杯冰奶茶的緣故。
他對這方面沒什麼了解,下意識地問止疼藥吃多了是不是不太好,會不會有依賴性什麼的。
她又搖了一下頭:“止疼藥研製出來就是給需要的人吃的。”
何必計較這個計較那個,做人總不能什麼都要。
她的聲音聽來像是恢復了點力氣,然後就想站起來接過還在他手裡的書包。
郁恆不假思索地讓她等一下,自己快步地回去把自己桌上的一堆東西一股腦地塞進自己的書包里。
“我送你回去。”
他單肩背著兩個沉甸甸的書包,另一隻手還想來扶她。
今天雨下得那麼大,她身體又不舒服,他還真害怕她會不會暈倒在半路上。
季橙開口想說點什麼,猛得窗外又是一聲驚雷。
不用說他也知道她想拒絕,郁恆乾脆就說:“不然書包不還你了。”小學生威脅人的方式大概也就是這樣了。
最終她還是答應了,同時也在心裡默默地對他又勾上了一筆歉意。
“麻煩你了。”
“有什麼麻煩的。”
他們下樓的時候學校里已經沒什麼人了,今天雨大,天色暗得也快,大家回去得都早。
見她每一步路走得都很虛浮,郁恆索性伸手攬住了她的肩頭,生怕她什麼時候一個腿軟又摔了,那可就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了。
季橙連掙開他的力氣都沒有,乾脆放棄了。
甚至他在背著兩個書包、一邊攬著她的同時,還能再撐開一把大傘。
並且每一步路都走得穩穩噹噹。
被他摟著的時候,季橙身體一半的重量都不得已靠在他身上。
她向來有體寒的毛病,手腳即便是夏天也總是暖不起來,因此不論是什麼季節都習慣比旁人多穿一件。
每逢陰雨天,吹了風的時候身上的那股寒氣更是讓她時常忍不住地發抖。
今天走出教學樓時她同樣控制不住地顫抖了一下,雖然很快就控制住了,但是摟著她的那隻胳膊也隨之愈發收緊了一些。
季橙悄悄地抬頭看了他一眼。
郁恆時刻觀察著前面路上的小水窪,注意力集中地走著路,似乎是連自己都沒察覺到剛才下意識的舉動。
頭頂的黑色大傘顯而易見得向她傾斜著。
她一路走得平穩,一個淺淺的水坑都沒踩到。
明明豆大的雨滴砸到地面上一直發出噼里啪啦的聲響,天邊偶爾的雷聲也充斥著耳膜。
但她還是聽見了。
一下又一下,是心臟用力跳動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