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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沙尼轉過身,微微下蹲,跟他視線平齊,以一種尊敬的平等姿態,溫和道:“當然。”
“您的鑽石是怎麼來的?”
法官投來好奇的眼神,他也很想知道,但礙於禮貌沒有問出口。
“喔,關於這件事,那可就是一個很長的故事了。”布沙尼神父微微一笑,垂下眼帘,“這對夫妻曾經居住在馬賽的一個閣樓下,他們的樓上住著一個善良的老人,老人的兒子是個出色的水手,名叫艾德蒙.唐泰斯。這顆鑽石就是這位唐泰斯先生臨終前託付給我的。”
謝珉仿佛抓住了什麼重要的東西:“我能聽得更多一點嗎?”
“當然,孩子,這沒什麼不好意思的。”布沙尼用那醇厚低沉的嗓音,條理清晰的說,“唐泰斯先生送了一封信給一位檢察官,可是他不知道這信里裝著殺死自己的秘密,檢察官判定他終生□□。唐泰斯先生入獄後,他的獄友是個富有的英國人,在獄友生病期間,唐泰斯先生像對待親人那樣細心的照料他,為此,獄友十分感動,在出獄前贈送一顆鑽石作為謝禮。可是唐泰斯先生沒有能力帶出這顆鑽石,他想給自己的父親送去,於是求我帶給他的父親,而我卻難過的發現,這位和善的老人……已經死去了。”
布沙尼神父輕輕嘆了口氣,神色悲傷:“因為唐泰斯先生還說,倘若自己的父親去世了,那麼就將這顆鑽石送給曾經照顧他父親的夫妻,也就是那對不幸死去的夫妻——我照做了,將鑽石贈給他們。這就是那件血淋淋的事情之前發生的一切了。”
“是嗎……抱歉神父,我很遺憾。”
布沙尼神父寬容的畫了個十字:“上帝會保佑你,這沒什麼,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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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麼,你想做什麼呢?”法官詢問謝珉。
“我的叔叔是貝爾圖奇奧,先生。”謝珉輕輕地說,“我聽說他被關進監獄,所以來探望他——我能跟您一起去見見叔叔嗎?神父?你們的談話允許我旁聽嗎?”
布沙尼神父沒有任何拒絕這可憐請求的理由。
“謝謝您,神父。”謝珉露出燦爛微笑,他藍色的眼睛盯著布沙尼,像兩丸凍結在西伯利亞雪原巔峰的厚厚冰晶,“有您這樣德高望重的神父陪伴,我就安心多了。”
布沙尼帶著謝珉見到了關在監獄中、垂頭喪氣的貝爾圖奇奧。
棕色鬍子的男人不修邊幅,一幅邋遢頹喪的模樣,這是謝珉鮮少見到的——他總在回家前將自己收拾的乾乾淨淨,抱起還是嬰兒的謝珉時,身上只有皂角的清香。
貝爾圖奇奧抬起頭,他先看見身材高大的神父,表情變得忐忑驚喜,但接著就看見了安靜站在神父背後的謝珉,頓時又驚又怕:“貝內德托!你怎麼在這裡?我不是告訴你不用擔心嗎?傻孩子,快回家去吧!這裡不是你這樣年輕的孩子該來的地方!”謝珉當然知道怎麼對付固執的叔叔,他一臉沮喪:“可是,叔叔,有個男人跑來告訴我他是我的生父。我不知所措,又聽聞你的事情,實在太擔憂了,忍不住就跑過來……”
貝爾圖奇奧微微一怔,接著面色發紅,氣得緊捏了雙拳:“什麼?那混蛋還沒有死?可惡!”他絲毫沒有懷疑謝珉所說是否屬實。
“所以,拜託了,我想跟你一起回去。”謝珉補充道。
一聽“回去”,貝爾圖奇奧下意識望向神父。布沙尼溫和一笑:“我可以為您作證,只希望您能將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訴我,可以嗎?向上帝發誓,我不會向其他人透露一句。”
貝爾圖奇奧感激的看著他,張口欲言,卻又轉頭叫謝珉離開。“孩子,這不是你該聽的。”他繼續用這樣有些拙劣的藉口。謝珉沒有像反駁神父那樣反駁貝爾圖奇奧,反倒乖巧的點點頭,轉身離開,順便給他們體貼的帶上了門。
布沙尼不動聲色:“那是您的孩子嗎?真是個可愛又聰明的小傢伙兒。”
“喔,是的,沒錯,貝內德托是我的驕傲。”貝爾圖奇奧一掃剛才的侷促尷尬,帶著屬於父母的欣慰自豪,驕傲的回答,“喔……我只想在他心中一直保持良好的形象……唉,其實這孩子倘若不跟著我生活,也不會過得那麼辛苦,小小年紀懂事極了。”
“我可以聽一聽您的家人的故事嗎?在取證完畢後。”布沙尼神父微笑著,貝爾圖奇奧滿口答應,開始了他的講述……
半個小時後。
布沙尼神父從探監室走出,謝珉坐在門外的椅子上,沒有這個年紀的跳脫,穩重得不像話,一直保持著平靜的神色。看見神父出來,也只是禮貌的點了點頭。
“您會幫助父親洗脫罪名對嗎?”他忽然開口,聲音清脆。
布沙尼劃了個十字:“以主之名起誓,我必然會為無罪者重獲清白之身。”
“謝謝您,神父。”謝珉不再說話,布沙尼最後看了他一眼,腳步響起,慢慢進入會客廳一片明亮耀眼的燈火燭光中,白色的長袍拖著漆黑的影子,一半輝煌,一半深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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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孩子,貝內德托,僅僅憑藉十三歲的身軀就穿越了半個馬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