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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他聰明極了也機靈極了,但經驗並非聰明與機靈能彌補的,沒有出過小鎮的少年,準確無誤的獨身來到監獄,只這件事就足夠值得懷疑。阿松塔和貝爾圖奇奧沒有這種才能,他也從未學習過類似技巧,那麼只能假設是他親生雙親所遺傳的“特殊天賦”?
布沙尼嘴角牽起一抹冷笑。他心中對謝珉有一絲惡意,這並非由於他本身,而是由於牽連著其他厭惡者所導致。溫和的神父認為那看似無害如天使的男孩,心中絕不如表面那樣純潔無辜。他是否有罪布沙尼不知道,但謝珉是從有罪之人的身體中誕生,他脫胎於“罪孽”。
布沙尼沒法兒忍耐不去厭惡他。
謝珉所做的每一個舉動,每一句話,他都忍不住用最惡毒陰沉的思維去揣測,這是下意識的,但那孩子什麼都沒有做錯,至少現在什麼都沒有做錯。
“冷靜一點,你要更冷靜。”他告誡自己,“現在還不到時候,他們一個也逃不了,每一個都會得到懲罰,他們會被你的復仇之刃刺傷甚至刺死,但不是現在。你需要耐心。”
布沙尼抬起笑臉,迎向了法官。
作者有話要說:哎呀,越寫越長了……
大家是比較喜歡我四章簡單結束,還是按照思路寫得長一些完整一些?
☆、基督山伯爵
貝爾圖奇奧在布沙尼神父的保證下,無罪釋放。
走出監獄的時候,他的整個人都虛脫般鬆了口氣,謝珉靜靜的走在他身邊,紅棕色捲髮在陽光下如一匹明麗的綢緞。貝爾圖奇奧的心臟忽然皺縮成一團,不能再這樣下去了,走私實在太危險,他像走在鋼索上穿越深淵的馬戲團演員,一不小心就會跌得粉身碎骨。
天曉得他在被抓捕時,多恐懼那些警察知道自己走私!
不走私就沒有經濟來源,不想那麼危險就只能給貴族做僕從。摸了摸胸口的信,貝爾圖奇奧堅定了自己的想法,他要按照那位好心神父的建議,用這封推薦信去見一見布沙尼口中的“伯爵”。貝爾圖奇奧慶幸,現在的法國已經廢除了奴隸制,他只需要做個忠誠的下屬。
“貝內德托。”黑髮黑須的男人斟酌著開了口,“你喜歡巴黎嗎?……呃,就是那種繁華的大都市,叔叔可能要去那裡工作了,你跟阿松塔可以一起搬過去,只要成功的話。”
“我聽您的。”謝珉道,明亮的藍眼睛倒映著澄澈的天際,“我們去接阿松塔母親。”
貝爾圖奇奧欣慰的笑了,但接著他忽然意識到什麼,糾結的皺起了眉:“貝內德托,你說有人告訴你,你是他的親生兒子……那傢伙還說了什麼?”
“他說他很想我,只要我肯聽話,就給我最好的環境和教育。”謝珉回道,在貝爾圖奇奧沮喪懊惱的神情中露出笑容,“不過我拒絕了他,因為你們才是我的家人啊。”
貝爾圖奇奧眼圈通紅,這個鐵打的漢子總在親人面前露出軟弱感性的一面,“喔,喔,我的‘祝福’,我可憐的孩子——”他忽然露出堅定眼神,下定了決心一樣,“小貝內德托,我該告訴你關於你的身世了,等你聽完這一切,再做出決定……”
他哽咽著,斷斷續續的將那驚心動魄的一夜完整描述而出。包括他的復仇。
“其實我是個殺人犯,雖然殺人未遂……我不配擁有你,孩子,你的叔叔是個卑劣者、走私販、下等人、農民……我什麼都給不了你,我真是沒用極了,天啊,天啊……”
貝爾圖奇奧將臉埋在雙膝,羞愧的啜泣著。
謝珉靜靜的聽完,將手搭在貝爾圖奇奧肩上,仿佛為他傳遞勇氣:“您做錯了什麼嗎?或許這偏激了一點,但復仇有錯嗎?您是為了家庭啊,走私傷害了別人嗎?您救了本該死去的我的性命,您撫養我教育我。當初我被生父拋棄,現在,您也要拋棄我,將我送出去嗎?”
稚嫩的聲音帶了一點難過的鼻音,貝爾圖奇奧立刻對天賭咒發誓絕無此類想法,他自卑於無法更好的履行作為父親的職責,依然有點猶豫,謝珉最後的話終於完全打消了他的所有顧慮:“跟叔叔和阿松塔在一起,我很開心。跟德維爾福先生在一起,我很不開心。在我心中只有您是我真正的家人。我是您仇人的兒子,可是您從未想過殺死我……我愛您,叔叔。”
貝爾圖奇奧嗚咽著用力抱住謝珉,緊緊地。
為他們駕車的馬夫按了按頭頂的帽子,將剛才側耳傾聽的一切寫在紙上,印好蠟封,送去了遙遠的另一邊。屬於貴族的男人帶著白手套的手拿起這封信,拆開閱讀。
……男人沉默了。
“也許,我的確猜錯了。”他輕聲呢喃自語,漆黑的雙眼緊盯著信中一句話:
——【我是您仇人的兒子,可是您從未想過殺死我】
“仇人之子,脫胎於罪孽,卻懷揣著一顆乾淨的心。為什麼上帝可以寬恕罪孽,我卻不能直視無辜呢?”男人閉上眼劃了個十字,“主啊,我被冤枉入獄二十年,九死一生逃出生天,我的父親因飢餓悽慘而死,比路上的野狗都不如。我舉著復仇的業火,看見了泉水以為是岩漿,看見了金箔以為是利刃;什麼時候,我成了莎士比亞悲劇中被仇恨蒙蔽了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