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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君按住飛毯,偏偏不讓她繼續向前,一副不說出來就不要她走的樣子。
初嵐可以動手,但沒必要,回過頭撐著下巴思考著。
齊君等著,論耐心,這世上應無人與他相提並論。
片刻後,初嵐清了清嗓子:「那我說了昂。」
齊君按飛毯的長指不由收緊了,面上卻維持著波瀾不驚的模樣:「嗯。」
初嵐擲地有聲:「這不是很明顯?你就是,沒朋友。」
齊君:「……」
他鬆開毛毯,按了按額角。
某種程度上初嵐說得很對,齊君避讓因果的能力登峰造極,不與人結緣,亦不與人結怨。畢竟他只來歷劫,修真界的一切都無關緊要,百年後又有誰會記得這些瑣事。
吞天瓶曾問過他,主人為何要拜初嵐為師?
齊君看了它一眼,淡淡道:「你也修行了不少歲月,應能看出她並非此界中人。」
吞天瓶驚了,當初它陪仙尊下凡,身負禁制便是「此界中人不可奪之」,既保護它,又限制它。
怪不得臭女人能薅它!
「那主人回仙界後,可要破開虛空,遣送她回去?」吞天瓶問。
那時齊君正在練劍,劍鋒鏘一下插進石中,他抬眸緩緩道:「□□有常,不容差錯。」
吞天瓶瓶口嘩啦啦湧出淚水。
混蛋仙尊,混蛋臭女人,又惹哭瓶瓶。
它耍賴:「就不能不送她回去嗎?長珩宮裡多寂寞,多冷清,讓她來陪我嘛,瓶瓶好可憐,瓶瓶連朋友也沒一個,仙尊不需要,瓶瓶需要!」
齊君收起劍,垂眼看吞天瓶,不言不語。
仙尊不需要朋友。
齊君對初嵐說:「我不需要朋友。」
飛毯依舊向前,初嵐聽見他聲線淡淡,化在風中。余光中齊君神色如天上冷月,好似萬年都如此,初嵐嘆氣,動了一點點惻隱之心。
「那給你介紹一個朋友認識。」她在袖中摸來摸去。
齊君側目,初嵐掏出一塊刻有「嵐」的留影石,輕輕打開,石上浮現幻象。
剛剛出來時,初嵐就看了一遍,不竟驚嘆此人真是美貌,現在看第二遍,她依然看得熱血沸騰。
那人是個大美人,非常眼熟,她想不起來是誰,但一定認識。
大美女正在什麼結丹大典的高台上,白衣青披,身上光華流轉,氣質如空潭瀉春,洗鍊清絕。
台下眾人高呼:「清蘭真人!」
清蘭,這個名字多麼好聽,清風與幽蘭,符合她的氣質。
還和初嵐的嵐字同音,她們真是天造地設的一雙姐妹。
初嵐露出看美人的笑,胳膊肘戳戳齊君:「如何,是不是個大靚女?」
齊君唇角怎麼也壓不住,不看清蘭卻看初嵐:「是。」
初嵐一抬眼,正好撞上他視線,不禁嘀咕:「你看我幹什麼,快看她,多說說話,她以後就是你的朋友了。」
齊君自脫胎於鴻蒙之中,從沒這麼想笑過。他垂下眼平復心緒,應了聲:「好。」
一時黑夜靜謐,前方一盞橘黃的燈龕明滅,正是初嵐暫住的小院。
初嵐對著留影石思索片刻,忽然冒出一句話:「我有預感,她定會成為我第一好的姐妹,你和她做朋友,可,但不要跟我搶。」
沉默。
初嵐側目,齊君雙唇微抿,目視前方,看似專心操控飛毯。
片刻,他聲音很低:「不行。」
初嵐進了小院,越想越氣,進了屋子,邊走邊嗆齊君:「不給你介紹朋友了。」
齊君不氣也不笑,拾起案台邊一物,舉在初嵐背後,悠悠道:「師尊,你看這是什麼?」
初嵐一轉身,清絕的眉目撞入眼中。
鏡中人生得美,氣質尤為脫俗,關鍵是,她長得和清蘭一模一樣。
初嵐瞳孔地震。
靚女竟是我自己!
她奪過鏡子,仔細看來看去,不對勁,她不長這樣,難道她忘記自己整容了?
雖然但是,她初嵐並不需要整容。
所以,只能是別人偷偷給她整容。
到底是誰,想要暗害她!
齊君由她陷入深思,走到一旁斟茶,不動聲色將解酒丹化入茶水中。
他端過來,遞給坐在床上的初嵐:「師尊,喝口茶壓壓驚。」
初嵐還在陰謀的泥潭中反覆掙扎,舉起茶杯一飲而盡。味道怪異的茶水順著喉嚨灌入胃中,初嵐感到一陣眩暈,困意襲來。她瞪著齊君,眼中全是不可思議:「你,原來是你——」
敵人竟在我身邊!
下一瞬,初嵐噗一下倒在床上,安詳閉眼。
屋中靜靜的,齊君握著茶盞,雙肩微微顫動。
忽然傳訊令亮起,李輕輕來信:「紫衣尊者也奇怪你師尊是怎麼回事,不過尊者說不必擔心,進階是好事,第二日起來便能好。」
微光映照著他的眉眼,齊君放下茶盞,重新來到床邊。
他俯下身,就著夜色看初嵐緊閉的雙眼,睫毛隨著呼吸微微顫動。
齊君看了一會兒,也說不清為什麼,他就想伸出手。
於是他伸出手,輕輕戳了一下初嵐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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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清晨,曦光還未映透天邊,外面就傳來咚咚咚的敲門聲。
初嵐頭疼,緩緩縮進被子裡,試圖隔絕煩人的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