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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者同志,我認為公母山地區收復戰鬥的主要內容就是騎盤嶺之戰。我們團明天將用一個漂亮的殲滅戰來完成祖國交給我們的光榮任務!”最後他以不容置疑的口吻對自己的話做了結論,為了顯示自己的不偏不倚,也沒有忘記補充下面的話:“當然001 號高地進攻戰鬥也是很重要的,B 團是一支有光榮傳統的部隊,柳道明團長肯定也能取得輝煌的成功!' 如果說走進指揮帳篷前他還只是一位好客的主人,此刻在肖群和白帆心目中,他卻已經是、也只是一位即將投入戰爭、神情堅定激烈、對勝利滿懷信心與渴望的步兵團長了。——無論對於他們中的哪一個,江濤此時的形象,都更符合他們原先的想像。
走出指揮帳篷,江濤意識到自己已經在兩位記者那兒取得了很大的成功,他對明天騎盤嶺之戰的介紹,顯然給軍事素養不足的白帆和肖群留下了深刻印象!
午飯時間到了,為了表示對兩位北京客人的歡迎,江濤在記者們“下榻”的岩洞裡舉辦了一次小小的宴會。雖然擺在餐桌上的全是熱的冷的葷的素的罐頭食品,兩位也算見過世面的記者卻發現許多菜竟是他們聞所未聞的,主人為招待他們傾盡了自己的所有。
正是這一桌顯盡主人真誠歡迎態度的飯,讓肖群和白帆心中持續了一上午的感動達到了頂點,也融化了他們對這位優秀得幾乎無可挑剔的步兵團長的最後一點戒備之心。
“江團長,我得承認,記者當了這麼多年,見過各式各樣的盛筵,但今天在這裡見到這樣一桌飯,讓我有—種從沒有過的感動!”肖群真誠地、老老實實地說。“我也是!”白帆忙忙地跟上來說,“江團長,謝謝你的厚意!”江濤注意到,這一刻女記者那雙美麗的、含笑的大眼睛裡,竟閃爍起了亮亮的一層淚光!
江濤心中那點不斷高漲的快樂,也幾乎要把自己淹沒了。
“今天我能在自己生命的重要時刻,在我的前沿指揮所里,用這樣一桌粗陋的軍人的飯菜款待你們,既感到慚愧,也充滿驕傲和榮幸!”他應和著他們的話語、更是應和著他們的感情說道,“招待你們這樣想請也請不來的貴客,應當去北京飯店。可這兒不是北京。不過沒有什麼,只要我沒有以身殉國,戰爭結束我回北京補請你們二位!……現在請舉杯,為了勝利,干!”
他站了起來,肖群和白帆也舉杯站起。由於剛才一席話部分地傳達了他內心深處的真實思想與感情,他的話和說這話時的表情就不由自主地將其中的那部分誠懇與真摯泄露了出來,令肖群和白帆再一次感動了。
“來,為明天的勝利,也為江團長的成功,乾杯!”肖群說。
“乾杯!”白帆也說。
一種格外真誠的和令人感動的氣氛左右了這頓飯,讓主人和客人都多喝了幾杯“蝴蝶泉牌”汽酒。飯後等肖群不失時機地請江濤介紹一下自己,岩洞裡的每個人恰好正處在微醉的和過度興奮的心境裡,他們沒有意識到這一點,思想卻在極為愉快和舒適的感覺中變得異常活躍。雖然,江濤並不認為自己的頭腦仍然十。
分清醒,似乎從沒有像今天這麼清醒過。
“好吧,尊敬不如從命。我就講講自己……”江濤開口說道。
從今天早上做出那個決定後他就一直盼望著這個時刻,肖群和白‘帆的主動配合更給了他一種接近成功的愉快感覺。他的自述很快使兩位記者進入了一種忘我的、充滿激情的傾聽狀態:生在天津戰役的炮火之中;在嚴厲的父親管教下長大;五年級就從父親的書房裡偷出了克勞塞維茨的《戰爭論》來讀,自此便生出了對軍旅生涯的嚮往;十六歲參軍後經歷的一些有代表性的事件,它們足以說明一名天資聰慧的軍事指揮員在部隊生活中受到的鍛鍊和他的成長過程,後者還可以表明他永遠是一名生活中的強者。江濤還著重講了自己三次進軍校深造的情況,認定它們分別從傳統軍事學說和現代觀念兩方面給了他不可缺少的滋養。他用肯定而清楚的語言講A 團這些年的“改革成果”,用淡漠的語氣含糊地講自己因“改革”受到的非議,似乎它們很可笑,從沒對他的生活和信念產生過影響。他還沒有忘記向記者們介紹自己破裂的婚姻,用真誠的語氣稱讚尤莉婭和大鬍子畫家的勇敢,表示自己不僅不恨他們,反而對他們那種愛情至上主義的精神深感欽佩。他甚至問白帆和肖群知不知道京城美術界有一位小有名氣的大鬍子畫家,“這個人的畫多次到國外展出過呢!”他說。對於白帆提出的他與某一位女軍醫的關係是否如別人言傳的“那麼浪漫”的問題,他粲然一笑,既不承認也不否認,只是說一個男人和一個女人要做什麼,只要不傷害第三者,都是不應當受到指責的。但現在的問題是,有些人常常用些無中生有的謠言來傷害一個想做些事情的人。“我的意思你們當然明白。”他最後說。
他也沒有忘記講自己的理想。“我認為我們這一代人不該再隱蔽自己的思想、追求和信仰。我可以坦率地告訴你們,我終生的夢想就是做一位偉大的軍人。如果我生在歷史發生巨變的年代,我的理想是做拿破崙或者庫圖佐夫,巴頓或麥克阿瑟。但我現在生活在和平的中國,和平的年代,我的理想是抓住一切機芸,使自己成為一名成功的軍人,我的意思是使自己迅速登上更同的階梯,一旦祖國需要軍人的時候,我能夠統率千軍萬馬,建樹偉大的功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