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頁
“你害她害得還不夠慘,你還敢恨她?”
“哈哈哈哈哈哈……”於薇像瘋了,“她那樣,我開心得要死!你要是識趣,就放了我!否則我雇了閻羅婆,他會殺了你!侮辱你!”
閻羅婆按住癲狂的於薇,將鼻尖完全抵在於薇的鼻尖上。
“我就是閻羅婆。”
於薇怔住了,眼前的藍色瞳孔正閃著狡黠的光芒。
“你說的對,我會侮辱你,在你頭上刻字,把你掛到城門樓上,給全城的人看。”
於薇瞳孔渙散,像是真的死了。
她搖著頭。
“不可能,不可能,於洛那麼傲,怎麼可能跟閻羅婆低頭?!”
閻羅婆按住了她的頭。
“隨你信不信,我是一點不想聽你屁話了。”
他果然點了她的啞穴。
閻羅婆當晚就把於薇賣到了怡紅樓,待新雨閣的人救出她,她已不僅是被閻羅婆廢了手腳,斷了經脈,還成了接過客的“老姑娘”。
於薇可算是下地獄了,她不得不退了閣主之位,交給了不過十四歲的於安。
新雨閣懸賞黃金萬兩,要閻羅婆項上人頭。
並沒有半個人敢接此單。
又有誰願意掙沒命花的錢?
直到兩月後,新雨閣大門口,歪歪扭扭放著被胡亂扯下的懸賞,懸賞的紙上正放著幾兩紋銀——那正是閻羅婆賣於薇賺得的錢。
蘇宛在中秋月圓夜哭了一宿。
她發現她以前因為閻羅婆的面貌,忽視了他的罪惡。
蘇宛得了相思病。
但相思的人不在遠方,就在面前。
不管閻羅婆再壞,她就是喜歡他。
喜歡他的藍眼,喜歡他的捲髮,喜歡他的沉默,喜歡他的哀傷。
可蘇宛知道,閻羅婆不喜歡他。
自從跟他待在一起,他就沒有正眼看過她。
而且他還搬到了巴陵,每天都在油菜花田裡,守望油菜花後的姑娘。
那姑娘獨身一人,愛彈琴,愛閱書,眉目如畫,安然靜好。
蘇宛猜想,那就是曾經閻羅婆背在背上的新娘。
難道她當初,是要嫁給他了麼?
蘇宛嫉妒不起來,因為在那姑娘面前,她體會到了自卑的滋味。
任何中原人欣賞的優點都被她占盡了,蘇宛覺得自己幼稚得可笑。
每天閻羅婆躲在油菜田裡看那四方的小院,蘇宛就在遠處看他,那樣痴情的模樣,蘇宛只在戲文上看到過。
他總是買些好東西,交給街上賣醬油的馬二哥,讓他謊稱喜歡那姑娘,將那些禮物送給她。
但馬二哥確實喜歡於洛,如此一來,他既能得錢財,又能借花獻佛,何樂而不為呢?
蘇宛只暗自為閻羅婆心痛。
現在她喜歡閻羅婆的理由里,又多了痴情一條——雖然不是為她痴情。
蘇宛還發現,閻羅婆總買些昂貴的紫色花兒,悄悄種在姑娘的院口,那姑娘似乎也愛極了紫花,看到院外那冒然生出的瓊苞,一向哀愁的面容竟然綻出了笑容,絢麗得讓閻羅婆也不由自主地笑了。
蘇宛才知道,閻羅婆笑起來,一點也不陰戾,一點也不狠毒。
可同樣的,並不是為她而笑。
蘇宛陷入了困境,一面她默默期望著那姑娘能回到閻羅婆身邊,讓他開心起來,一面又自私地希望他倆老死不相往來——即使她是個硬生生插在中間的多餘人。
蘇宛想回家了,林清風總是有主意。
☆、誤解
於洛的偏房裡堆了許多禮物。
她自然知道那些到底是何人買的——憑那賣醬油的小子是買不起這樣貴重的東西的。
如同懷中的銀筷一樣,她丟不掉,只好任由它們和自己一起發霉腐爛。
院外的紫色花兒早已盡數凋零。
畢竟這裡的氣候與萬花谷截然不同,這樣的珍稀花兒無法生存。
但於洛並不惋惜,不出三天,這些枯萎的植株會被新的一批替換掉。
於洛很佩服那個人的耐心,可她絕不會動搖,但凡些許的思念,都會讓她如墜罪惡深淵,反感得作嘔。
最好老死不相往來,忘了於洛,忘了明月,全部爛掉,讓土埋了一切。
於洛一天天混著,只熱切盼著哪天再也睜不開眼睛。
若不是欠了林清風和山石道人的恩情,她何必如此麻木地活下去?
新雨閣的“老人”找到了於洛。
但於洛閉著門,她的眼裡除了籬笆外成簇的紫,什麼也看不到。
“二小姐!我們錯怪了你!想不到於薇勾結了惡人谷的淬劍軒!我們不能與狼為伍!求你回來吧!我們助你奪回新雨閣!”
“對!現在新雨閣已經完全成了另一個淬劍軒!就連打雜的夥計都換成了淬劍軒的人!”
“二小姐!我們知錯了!那些事全部是於薇陷害於你的!怪我們有眼無珠!”
“二小姐你出來吧!要怎樣責罰都隨你!”
於洛終於變換了姿勢,她為自己倒了杯茶,緩緩道:
“你們沒有錯怪我,我確實勾結了閻羅婆,也確實毒害了方長老。”
“你們走吧,我沒有資格。”
院中人面面相覷,知道這姑娘死心了。
六長老硬著頭皮,低聲下氣:
“丫頭,你莫要跟我們置氣,你受的委屈我們不會忘,那淬劍軒的人是於薇帶來的,我們就是再愚昧,也猜得到那個權迷心竅、六親不認、禽獸不如的人到底是誰!”
於洛悽然一笑。
“六叔你代我們於家奪回新雨閣吧,你一向懂得審時度勢,新雨閣送給你才算前途無量。”
“那怎麼行?!”六長老猛然竄起,“這新雨閣本就是你爹的心血,若是給了我,我不成了趁火打劫的小人?!江湖中要落下多少口舌?!”
於洛輕輕嘆了口氣。
看來每一個正派中人,就是丟了命也不肯丟掉名節啊。
“於家已經後繼無人,是時候轉手了,六叔你不必多想,你現在不是為於家,是為浩氣奪回新雨閣。”
“不行!”六長老不肯冒著在江湖留下閒話的風險,“你若不答應,我們就在此長跪不起!”
於洛無言以對。
她很清楚,這些人在此苦苦求她,並不是看中她的才智,而是看中她的名義。
只有打著於家的名義,才能堂堂正正與淬劍軒對決。
可是若打勝了,她一個被謠傳受過閻羅婆侮辱,還與雲威堂交惡的殘花敗柳,能讓誰心服口服呢?只怕到時候不過跟於薇、於安一樣,成了任人擺布的傀儡罷了。
只不過於薇於安是淬劍軒的傀儡,她是新雨閣的傀儡。
“我不會答應的。”
於洛關上了窗。
她不是怕成為傀儡,而是沒臉再回新雨閣。
院中人不多時便散得乾淨。
六長老還是每天堅持前來勸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