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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忍著繼續吃了幾口,然後媽媽忽然哭了起來,一開始是很小聲地哭,然後是歇斯底里地哭,翁道衡很想開口安慰她什麼,但是他最後選擇了一臉沉默地看著她哭完。
「你爸爸再也不會回來了。」媽媽哭完忽然說。
翁道衡愣了一下,他沒什麼感覺,這個父親存在和沒存在一樣,對他影響不大。
「他出軌了,和他的學生,那個女孩子懷孕了。」
翁道衡眼皮顫了一下,然後他聽到媽媽繼續說:「我算了一下,他和那個女學生在一起的時候,小循才走了半年,他這麼快就把小循忘記了。」
小循,是翁道衡死去的弟弟,大名顧道循,翁道衡在父母沒離婚時候叫顧道衡,翁是他的母姓,後來他就改了名,就成了翁道衡。
小循,小循,翁道衡心裡忽然有點難受,他覺得活著的自己永遠比不上死掉的小循了。
翁道衡回憶了一下他慘澹的童年,然後苦澀地笑了一下,留給他苦痛的不是這個城市,是他的原生家庭。
司機還在講他的女兒,他的語氣里飽含著一個做父親的驕傲,他說:「我閨女就是我賺錢的動力,她又聽話、成績又好,高考也爭氣,考上了吉大,從小到大沒讓我操過心。」
到了地方的時候,翁道衡要多給司機錢,司機卻沒多要,他說:「你這地方遠了點偏了點,但是我也不能腆著臉多要老鄉的。」
說著他想了想,看了看翁道衡和任野,說:「你們這倆小哥長得真好看,真像明星,我姑娘最喜歡翁道衡了,你長得這麼像翁道衡,要不然和我拍一張照片吧,我發給我姑娘看看。」
翁道衡愣了一下,然後說行,任野有些驚訝地看了他一眼,然後默默地接過翁道衡的行李,主動跟自己說:「我幫你們拍吧。」
司機很熱情地看著任野笑,說:「這小哥長得支棱,人還這麼熱情。」
翁道衡摘下口罩笑了一下,跟司機說:「大哥,拍吧。」
司機看了看翁道衡口罩下的臉,人都有點愣怔了,然後他拍了拍手,笑著說:「哎媽呀,這也太像那個誰了!簡直以假亂真!」
任野忍不住笑了起來,然後給這個司機和翁道衡拍了一張合照,拍完把手機還給司機。
翁道衡拍了拍任野的肩膀,說:「走吧,我帶你看看我的家。」
……
這是一個巷子,任野拉著行李箱跟著翁道衡在巷子裡走,巷子裡昏暗的燈光照著路,裡面有很多單獨的院落和房子,全是郊區那種自建房。
他們在巷子裡踩著深夜的腳步聲驚醒了一些人家養的狗,巷子裡響起了狗叫聲,歡迎著翁道衡的回家。
翁道衡在巷子裡拐了幾個彎,在巷子裡最裡面的一戶二層小樓停了下來,那是一個紅牆的老式二層樓,翁道衡拉了院子門口的燈,燈倏然亮了,他很高興地笑了一下,回頭對任野說:「我家還有電,不用摸黑睡覺了。」
然後翁道衡從燈罩子裡面摸了摸,摸到了一把鑰匙,他用那把鑰匙打開了這個塵封的院門。
院門推開,因為太久沒有人打理,花枝亂長,雜草叢生,原來用來攀紫藤的架子上被鄰居家爬過來的絲瓜藤纏得亂七八糟。
翁道衡走了進去,看見任野還傻站在門口,揮了揮手,對任野說:「快進來呀。」
任野提著行李進了翁道衡家的院子,翁道衡指了指這個二層小樓,說:「這不是我曾經的父母家,這是我姥姥家。」
任野聽他這麼一說,腳步聲都輕了一點,翁道衡看到,又笑,說:「沒事,家裡沒有人,我姥姥兩年前就過世了,現在能出現在這裡的只有我自己了。」
然後翁道衡不知道在門口哪個台階的空隙又摸到了房子的鑰匙,兩個人走了進去,一進門都感受到了一種因為很久沒有人住帶來的灰塵氣息。
翁道衡顫著手指打開了玄關的燈,燈光一亮,客廳的全貌展現在任野的面前,屋裡的一切家具都被白罩子罩著防止落灰。
很冷清,任野不知道為什麼突然有些難過。
然後他聽到翁道衡說:「我的少年就在這裡長大,我媽和顧遲離婚之後,我跟我媽媽還有我姥姥就住在這裡。」
「我家並不複雜,不是你家那種一查就知道的有錢人家,很普通。」翁道衡在客廳里找了半天沒找到一個落腳的地,然後只能拉著任野離開客廳。
他好像有些抱歉:「太晚了,腦子發昏就把你帶回這裡了,我們上樓找個能睡覺的房間吧,明天再打掃這裡,好不好?」
任野的大手牽著他,他的神色很輕很溫柔,他說:「翁道衡,你的手指有些顫。」
翁道衡的臉色忽然有些難看,他看著這個熟悉又陌生的房子,很小聲地說了一句:「我只是突然有點想我姥姥了。」
任野在他背後抱住他,翁道衡跌落在他懷裡,翁道衡回身突然站在樓梯口抱住任野。
他悶悶地把臉埋在任野的脖頸處,說:「我沒有家了,我姥姥死了之後,我就沒有家了,我一直都是一個人……我突然發現這裡也不是我的家了,沒有了我姥姥,它就只是一個地方了。」
任野垂下眉睫,不由自主地抱緊了他,他說:「你並不是一個人,你還有我。」
翁道衡眨了眨眼睛,他忽然發現自己有了一種落淚的衝動,他因為原生家庭被奪走的在現實里難過的能力突然就這樣被還了回來,他突然有些慶幸,他親了親任野的耳朵,說:「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