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熱,是真的熱,任野每天演戲都像在汗水裡泡過了一輪一樣,回去又疲憊又煩躁。
他倒是有點羨慕和他搭戲的女主角,她的衣服看起來就比任野清涼一些,沒有那麼多層,飾演女主角的女演員和任野其實除了搭戲也不怎麼說話,直到有一天任野不小心瞄到女主角用小號給翁道衡打投,他們突然就有了一個共同點——喜歡翁道衡。
因為這個緣故,他和女主角的關係親近了不少,女主角顯然是翁道衡的迷妹,做夢都想和翁道衡搭戲。
她很羨慕任野,因為任野和翁道衡搭過戲。
「那不一樣。」任野喝了一口冰過的冰峰,感覺好受了一點。
「什麼不一樣?」女主角看著他,有點不解。
任野只是笑了一下,什麼都沒說,女主角的注意力早就又被熱搜上的其他東西給吸引了。
我對翁道衡的喜歡,和你的不一樣。
一連熱了很多天,橫店終於下了一場大雨,而這一天全劇組也放了一天假,任野養了一盆小番茄在酒店,當時買的時候對方騙他說會開花,他精心照料了很久,等長出的是小番茄的時候他才明白自己被騙了。
好歹也能吃吧,他看著花盆裡泛青的小番茄這樣想,然後下雨天他就把這盆來歷不明的小番茄放在了窗外的空調外機上接雨。
弄完小番茄,他無聊地坐在窗邊的藤椅上刷微博,然後他就看到了——
#翁道衡車禍身亡#
02
「翁道衡」和「車禍身亡」連起來一起念,任野仿佛就無法理解了,他只在那個瞬間感覺到有個像星星一樣閃耀的東西破碎了,什麼都破碎了,包括他對翁道衡不切實際的妄想。
他忽然覺得疼,可他分不清這是肉/體的生理性的疼痛還是他因為翁道衡的去世帶來的幻痛,他分不清,他的五感已經開始混淆,世界的色彩在他的眼底顛倒,他所經歷過的一切世界定律都在此刻崩塌,長久因為喜歡翁道衡沉在他身體裡的那種被壓抑的陰沉此刻在他的身體裡掀起一場颶風,他仿佛看到了安澤死時的那一幕,秦墨帶給他的那種疼痛又回來了。
秦墨是他經歷過的一個檻,沒演秦墨的任野和演之後的任野是兩個任野。
而和翁道衡經歷過的那個最後的夏天像一道無疾而終的疤橫在他的人生里,因為翁道衡的死這道疤再也不會癒合了,他只要回頭,就能看到,記憶里越來越淡的翁道衡,翁道衡留給他的記憶越來越模糊,可是曾經那種給他留下的感覺卻越來越深刻和清晰。
他再醒來的時候是在醫院掛點滴,經紀人說他是低血糖暈倒的,任野木著一張蒼白的臉,神情呆滯,他說:「我想請假。」
「都低血糖了還是請假吧。」經紀人表示贊同。
「我要請假去他的葬禮。」任野的眼神跟死了一樣,而經紀人很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有點不明所以:「誰的葬禮?」
「翁道衡。」
經紀人一臉他有病的神情,她說:「人家活得好好的,你為什麼要咒他死?」
「你就這麼恨翁道衡?」
任野有了一種短暫失聰的錯覺,世界在他耳邊發出一聲刺耳尖利的鳴響,他有些恍惚。
「翁道衡沒死?」他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這副模樣在經紀人眼裡卻成了他恨翁道衡的鐵證。
「行了行了,我就當你低血糖出幻覺了……」經紀人敷衍道。
怎麼回事?任野打開手機,那條讓他靈魂疼痛讓他神經錯亂的熱搜憑空蒸發了,就好像從來沒有發生過,就像一切是他的幻想,可是任野明明記得那被屠版的熱搜排面,翁道衡的死亡原因、死亡時間、他的一生以及無數粉絲鋪天蓋地的痛苦與懷念,就連那場大雨似乎都是為了翁道衡而下,預告著這一天的不尋常。
「今天下雨了嗎?」
「沒有,今天劇組倒是放了高溫假。」
03
如果不是看到了他空調外機的小番茄,任野一定會以為他今天發生的一切都是一場錯覺和幻想,可是不下雨,他是不會在高溫的天氣里把那盆小番茄放在屋外暴曬。
任野沒有收回那盆小番茄,好像那是最後證明他精神正常的鐵證,他寧願相信發生了某種時空錯亂或者某種他無法理解的平行時空事件,也不願意相信他的記憶會作假。
第二天倒是真真切切下了一場暴雨,劇組依舊停工放假,黃豆粒大的雨水打著他的窗戶,並不禮貌,良久在雨的聲音里,任野忽然敏銳地聽到了一種其他的敲擊聲混在雨水裡,他轉頭看向窗外,一粒石子「啪」地一下砸在了他的玻璃上,任野站在窗邊往下看,恍惚間在雨霧裡站著一道長身玉立的人影,一晃眼,卻又不見了。
他盯著窗外看了許久,沒看出一個所以然來,最後自嘲地笑了一聲,他應該去看精神科醫生了,或許他是真的有病。
那個雨霧裡站立的人即使一閃而過,他也敏銳地認出來了,是翁道衡。
因為翁道衡,他倒是病的不清。
他正打算站起身離開房間,忽然覺得背後發涼,雨水打在了他的背上,有人推開了他的窗子。
任野沒有回頭,他感覺到一道視線盯著他的後背,不懷好意,瓢潑的大雨刮進了屋內,背後是他魂牽夢縈的聲音:「你為什麼要把小番茄放在空調外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