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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不緊張嗎?所有人都不記得你了,說不定……你也會消失。」任野看著他說。
翁道衡很奇怪地回頭看他:「我也不記得我自己了,所以沒什麼區別。」
任野只瞪著眼睛看著翁道衡,他想表現出一種無所謂的態度,可是他做不到,連翁道衡自己都不在乎,只有他自己在乎。
翁道衡從窗檐上跳下來,身輕如燕,他很迅速地往任野的方向飄了過來,貼著看他說:「你很在乎……我的消失嗎?」
他並不像一個隨時可能會消失的鬼魂,他靠近任野的時候有溫度有觸感,任野甚至能感受到他忽然靠近的呼吸,任野看著他湖水一樣平靜的眼神也有一陣說不上來的恍惚,眼前的這個翁道衡忘記了一切,還是他在乎和喜歡的翁道衡嗎?可是忘掉一切的翁道衡擁有著他喜歡的關於翁道衡的一切特質,甚至比他想像得還要更加純粹。
良久的平靜之下,任野緩緩抬起他的眼皮,淡淡地瞥了一眼,給出了他的答案:「在乎。」
「師哥,我很在乎你的存在。」
翁道衡只是很平靜地看著他,然後抿嘴笑了一下,他好像並不在乎任野的答案,他是全世界最惡劣的鬼魂,他問這些只是因為好玩,他歪頭看了一眼任野說:「你好像臉紅了。」
任野側過臉,翁道衡又飛回了窗邊,他又保持著烏鴉起飛的姿勢蹲在十七樓的窗檐上搖搖欲墜,他很無所謂地說:「其實做鬼魂也沒有什麼不好的,可以自由自在地飛。」任野還沒有反應過來,翁道衡就帶著他一羽黑色的風衣角忽然跳了下去,任野睜大雙眼,不由自主地喊了一聲:「翁道衡!」
就看到翁道衡跳下蹲在半空就迅速彈了回來,他看起來真的會飛,在風裡和空中的鳥賽跑,他圍著整個大樓外側踩著虛空跑了一圈,留下一串好看的弧線,最後回到了任野的窗邊,任野看著他一副還不盡興的表情,說:「你就是想發瘋。」
翁道衡搖了搖頭,他說:「我是在風裡盪鞦韆。」
說完他發現任野盯著他,他就問:「你想試試嗎?」
試試就逝世。任野心裡想,他搖了搖頭,他不想被一個鬼魂從十七樓給扔下去。
05
翁道衡說的對,做鬼魂的確是絕對自由,他不用吃不用喝不用睡,每天可以像超人類一樣以最快的速度追趕風,可以放肆地在人群里大喊大叫,全世界只有任野才能摸到他和看到他。
所有人對於他的存在一無所知,他在某種意義上確實很自由很快樂,只是任野想不通,絕對自由的翁道衡為什麼知道了自己的能力之後還是喜歡跟著他。他去演戲,翁道衡有時候也跟著他演戲,他和女主角對戲的時候,他就站在旁邊看著他們。
當他變成戲裡那個橫笛負劍的少年的時候,翁道衡常常坐在劇組一個很刁鑽的位置好奇地觀望著劇組裡的一切,他對什麼都很好奇。導演讓任野演出角色的那種自由的時候,不知道為什麼任野總會在腦海里想到在風裡盪鞦韆的翁道衡,還有第一次從十七樓飛上來不請自來的情景,如果有一天翁道衡的鬼魂也消散了,那麼一定會化成風吧,無憂無慮,經過全世界的氣流到處旅行,他這麼想著,看著混在群演里觀察人間煙火的翁道衡,任野好像就知道怎麼演了。
翁道衡無聊的時候就拿任野的手機打遊戲,以前任野是不知道翁道衡有那麼菜的,直到他發現自己的段位一晚上掉了三個。
「不如我給你註冊一個新的遊戲帳號吧?」任野試探性地問他。
翁道衡很奇怪的看了他一眼,然後說:「不要,我才不想和低段位的菜雞打遊戲。」
任野閉嘴了,翁道衡高興就好,他怕一開口冒犯死翁道衡,然後被他從十七樓扔下去。
大部分時間翁道衡就盯著任野的小番茄發呆,猝不及防地來一句:「死了嗎這是?」
翁道衡這人平時的刻薄水平一開口就有讓人覺得陰陽怪氣的感覺,任野在嗦米線,被這句說得嗆了一聲,他回頭:「誰死了?你在說我嗎?」
翁道衡支著腦袋指了指他的小番茄說:「我來了好多天了,你的小番茄還是青色的,一點也沒有變熟的跡象。」
「你買的是假的?還是之前你放在空調外機上給曬死了?」
任野搖了搖頭,他也想不明白,翁道衡直接掐下一顆青色的小番茄放在唇邊咬了一口,任野還沒來得及喊住他,翁道衡的臉已經皺了半天:「好酸。」
任野有些莫名其妙地看他:「都沒熟,你幹嘛啃一口?」
翁道衡抱著手臂想了半天,說:「我就是想試試它到底是真的還是假的……」
任野忽然意識到另一件事情,他指著翁道衡:「你可以吃東西?」
翁道衡眨了眨眼睛,他嗅了嗅鼻子,聞到了空氣里任野外賣番茄米線的味道,他之前一直沒有任何關於食物的欲/望,也沒有任何飢餓的感覺,任野之前一直在他面前吃東西,他就好像完全屏蔽了食物的味道一樣,於世間的人間煙火,他就像一個過客,無欲無求,可是,他現在突然就能聞到了食物的氣味並且對食物產生食慾了。
對於鬼魂來說,世間的一切本來與他無關,可是現在他的食慾和任野的番茄米線搭上了關係,食慾的復甦拉回了身體裡本能的做人的觸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