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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穿著警服的男人走了進來,他身後跟著一個面容疲憊,滿臉淚痕的女人。
女人穿著一件暗紅色的旗袍,一張臉蒼白灰敗,雙眼無神,幾縷頭髮落在她的臉頰邊,讓她看上去萎靡又頹敗。
像一隻被暴雨擊打,折斷了腰的凋零玫瑰。
蘇南川看向女人的時候,女人也正在看他。
女人面無表情,眼中無喜無悲,更無什麼光亮神色,似是一切到頭般的生無可戀。
蘇南川本能的感覺到了害怕,身體往後縮。
女人看著蘇南川,機械的開口道:「你叫什麼?」
蘇南川緊緊的抿著嘴,不說話,黑漆漆的一雙眼緊張的盯著女人。
女人又問了一遍:「你叫什麼?」
蘇南川:「蘇,蘇南川……」
女人:「幾歲了?」
蘇南川:「十,十歲。」
女人面無表情的看著他:「我叫林月眉,蘇振國的老婆,你跟我走。」
——
警車開到長慶街的一個弄堂停了下來。
蘇南川跟著林月眉從警車裡下來。
林月眉低著頭跟開車的警察道謝,蘇南川站在路邊局促不安的看向四周。
四周很黑,前面有一條長長的黑暗的巷子,巷子裡隔一段距離會有一個路燈。
路燈昏黃,光線射程很短,只能看到弄堂兩邊的牆壁,以及開著口的大大的垃圾箱。
林月眉跟警察道完謝轉身往那條巷子裡走,蘇南川急忙跟上。
前方未知的恐懼與陌生全部籠罩在他的心頭,他害怕極了,可他在這世上卻再也沒有可以依靠可以躲在身後的人了。
他只有兩條腿,在這一刻只能緊緊的倉皇的跟上前面的人。
他們走了大約十分鐘,林月眉推開一扇門走進一個院子裡。
院子裡有一間平房,林月眉拿鑰匙開了門,她轉身幾步走到蘇南川面前,一把抓住他肩膀處的衣服,將人狠狠的拽了進去。
蘇南川被拽進一個黑漆漆的屋子裡。
林月眉並沒有停下來,又拽著他往前走了幾步,「咚」的踢開屋子裡的另一扇門,將蘇南川往裡一推,然後「砰」的一聲關上了門。
隨後,林月眉的腳步聲響了起來,又是「砰」的一聲關門聲,林月眉走出了平房。
沒一會兒,院中的門開了又關,那令人不安的高跟鞋聲漸漸遠去了。
一切終於安靜了下來。
然而蘇南川卻無法安靜。
他此刻十分的害怕,他不知道自己在哪裡,不知道林月眉到底是好人還是壞人,不知道以後的日子要如何過,他剛失去了最親的奶奶,又在剛體會到父愛的時候失去了父親。
他在這個世界上再沒有一個親人。
他一個剛從山溝溝里出來的十歲孩子,一個懵懂的、膽怯的、有些自閉的孩子,對這一切的陌生與未知,充滿了巨大的恐懼與驚慌。
他害怕的全身都在發抖,緊緊的縮成一團,縮在一個牆角里,把頭埋在臂彎里嗚嗚的哭起來。
不知過了多久,蘇南川終於不哭了,他抬起頭,發現自己的眼睛已經適應了黑暗。
他在一間屋子裡。
屋子不大,牆邊有一張不大也不算小的床,床邊有一個衣櫃。屋子的窗前擺放著一張桌子,桌子上似乎放著一些書,幾個小擺件,桌前的椅子上搭著一件衣服。
又不知過了多久。
院外的門突然開了。
林月眉的高跟鞋聲伴隨著另一個腳步聲走了進來。
有人似乎在跟林月眉爭吵。
隨後,門開了,他們進了屋裡。
蘇南川一下子緊張起來,他豎起耳朵,驚慌無比的盯著緊閉的門。
門外,林月眉正啞著嗓子疲倦道:「我現在不想和你吵,給我滾進去!」
一個陌生的聲音冷呲了一下:「你讓我滾我就滾?」
林月眉怒道:「嚴烴揚!」
陌生的聲音道:「怎麼?你又想打我?」
門外一陣推搡。
接著,只聽「砰」的一聲響,蘇南川所在房間的門一下子被人撞開,一個男孩被推了進來。
緊接著又是「砰」的一聲,門關上了,林月眉的高跟鞋聲從屋內響到屋外。
院子裡的門「吱呀吱呀」開了又關。
林月眉離開了。
而被推進來的男孩顯然十分氣憤,一轉身將桌前的椅子踹翻在地。
這巨大的聲響讓縮在角落裡的蘇南川忍不住一抖,嚇得往更裡面縮去。
男孩頓時察覺到了屋子裡還有其他人,猛得一轉身,看見縮在角落裡,小小的人影。
啪~
頭頂的燈亮了。
蘇南川被這突如其來的光線晃著了眼,等他適應了光亮慢慢睜開眼,看見了窗前站著的男孩。
男孩看上去13、4歲,很高很瘦,穿著一件黑色的連帽夾克,一條破洞牛仔褲。
男孩長的十分的英俊,只是左臉有塊青,嘴角有傷口,額前的頭髮有點長,遮住他一雙如寒星般的眼,可即便是這樣,那雙眼透露出來的狠戾與陰鬱也毫無遮擋的狠掃過來,像一隻隨時可以發起進攻的狼崽,此時正居高臨下,冷冰冰陰森森的盯著蘇南川。
蘇南川瞬間如驚弓之鳥,黑漆漆的一雙眼瞪得又圓又大,眼中半是驚恐半是緊張,整個人都抖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