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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狼群已經緩緩散開將山坳包圍,像是戰前列陣一般。這些白色的捕食者是天生的戰略家,在數量占到優勢的同時,它們似乎已經有了完美的進攻計劃。
展昭緩緩站了起來,他的拇指摩擦著粗糙的劍柄,上面的紋路似乎有使人冷靜的功效。他不動聲色地將阿嵐擋在身後,從頭到腳堅定得像是一塊石頭,沒有一絲一毫的顫抖。
值得慶幸的是,在服過藥後展昭在最近半個月內都不必受到變成貓的困擾。他毫不懷疑如果現在自己不是手按劍柄站在這裡,而是作為一隻貓崽子趴在地上,狼群早已衝上前來將他與阿嵐撕成碎片。
夜色濃稠而又寒意刺骨,冰雪在黑暗中呈現出一種深沉的藍色。而展昭卻仿佛能感到狼群所散發的熱氣,它們微微咧開的嘴不斷地噴出白汽,姿態警醒而又戒備。空氣仿佛被天地間的寒意與殺機凍結了,沒有任何一方輕舉妄動,然而較量早已暗中開始。
阿嵐的呼吸在急促過後漸漸平緩下來,冷靜與鎮定也重新回歸,然而手腳仍舊冰冷僵硬,那是恐懼的殘留效應。她仍在學習如何面對危機而不自亂陣腳。這一點顯然未能達到展昭的要求,做到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麋鹿行於左而目不瞬。但是眼前可是幾十隻幾乎比人還大的狼,阿嵐覺得自己為此感到短暫的驚慌也可以理解。
她的目光在狼群與展昭身上不斷徘徊。展昭站得很穩,但阿嵐能感覺到對方渾身的肌肉都已繃緊,隨時都可以進攻或者防守。而那些狼的舉動則耐人尋味,它們將山坳包圍之後按兵不動,仿佛在等待什麼。
它們在等待什麼?是等待展昭先動手,還是在等待他們被無形的恐懼壓垮,自身先一步崩潰?
夜風變得悽厲起來。頭狼忽地弓起了身子,前爪重重地陷入雪地,它的喉嚨里發出一聲低吼。
“嗆啷”一聲,展昭手中的巨闕應聲出鞘,與此同時頭狼身後的三匹狼猛地向他撲過來,張開血盆大口悍然發動了進攻。
展昭左臂一抬,一支袖箭破空而去,倏忽間射穿了最前方那匹狼的咽喉。炙熱鮮紅的血噴濺開來,灑落在白雪上,刺目而又艷麗。濃重的血腥氣在剎那間蔓延開,轉順便將殺意蒸得沸騰。
狼群驀地發出悽厲的鳴叫。阿嵐抓起棍子一躍而起,和展昭一左一右沖了上去。當展昭一劍結果了那隻撲向他咽喉的狼之後,阿嵐一棍子砸斷了另一隻狼的後腿——不知為何,她竟下不去死手。雖說這些負傷的狼通常會因此而難以存活,但阿嵐看著那些冰冷的獸瞳,卻有一種驚痛感在心底蔓延。
而就在眨眼間,已又有十幾頭狼前後左右朝他們撲了過來!
展昭手中的劍舞幾乎成了一片寒光,將一多半的狼都擋在外面,而阿嵐則將那些躍過防線的狼一棍子砸回去。不斷有狼死在展昭劍下,然而它們卻不願放棄,躍過同類的屍體繼續向展昭與阿嵐撲咬。雖說他們配合得天衣無縫,然而這樣的打法既無法長久支撐,也很難取勝。
狼的數量實在太多了。而雪野一望無際,這些狼又極為擅長奔跑,展昭不認為自己帶著阿嵐能夠跑贏這些畜生。
這是僵局,也是死局。
然而還不等展昭思索出一個破解之法,阿嵐竟已經負傷!一隻狼從左側突襲了她,將阿嵐的左腿緊緊咬住。阿嵐悶哼了一聲,手中的齊眉棍狠狠砸下去,竟將那匹狼的頭顱砸破。她的左腿血肉模糊,在雪地上有灑下幾點殷紅。空氣中濃重刺鼻的血腥氣令人作嘔,狼群的嘶吼聲將風聲湮沒。
阿嵐拄著棍子踉蹌了一下,棉褲厚實她並未傷及筋骨,然而傷口所帶來的劇痛仍舊使人驚慌失措。更多的狼向阿嵐撲來,她之後退了一步,就忽然被展昭攔腰抱起。對方右手持劍擊退了進攻的狼,攬著她的左手驟然發力,竟猛地將阿嵐高高拋起。
“啊!”阿嵐猝不及防,在半空中叫出聲來。她被展昭直直扔向了山坳的頂部,短暫地翻滾之後便重重地摔在上面,雪撲簌簌落下,揚起滿天雪霧。
山坳頂部弧度並不小,阿嵐在上面幾乎不敢動彈。冰冷的雪刺痛了傷口,她掙扎著爬起來,探頭衝著下面大喊:“師父!”
“躲好了!”展昭幾乎沒有閒暇說話,一頭狼趁此間隙驀地躍起,狠狠咬住了他的左臂。展昭回劍刺穿對方的頭顱,倏忽間便用力甩開它的屍體,砸向另外幾隻趁機撲上來的畜生。
阿嵐直看得大聲驚叫:“師父!”她撐起身子便要跳下去,卻被展昭厲聲喝住:“你敢!”
而就在形式幾乎已到不可逆轉的情況下,忽然山谷中傳來一聲悠長的鐘聲。
這鐘聲仿佛響徹天地,卻並不是以聲音之震耳欲聾所達成的。其音清靈空明,使人精神振奮;其調悠遠悠長,令人心嚮往之。無論是狼群還是展昭,在聽到這鐘聲之時,竟都不約而同停了手。
在這短暫的一剎那間,阿嵐仿佛聽到了一聲遙遠的嘆息。她的眼前浮出現了一幅寧靜祥和的畫面,其真實感幾乎與冰冷的雪與刺骨的風同樣令人信服。而當畫面消失之時,阿嵐甚至抑制不住地感到一陣失魂落魄。
更令人震驚的是,在這鐘聲過後,所有的狼竟然都放棄了進攻。它們在雪地上匍匐下去,朝著山谷的方向,仿佛臣服。
阿嵐不由瞪大了眼睛,難以置信地看著眼前發生的一切。連展昭都感到一陣難以言喻的驚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