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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嵐握緊手中的棍子。明白了,現在只能往前走,大膽往前走吧。
但也許阿嵐真的是個烏鴉嘴也說不定,因為之前都好好的,結果在她說完這番話還沒多久,這三個膽大包天的年輕人就果真遇上了麻煩。一開始他們都沒覺察出不對,直到阿嵐不斷用雙眼掃視四周的時候,忽然看到黑暗中閃爍的兩個紅點。
“等等。”她立刻叫住前面兩人,可轉瞬之間那兩個紅點就消失不見了。
邢中玉和賀蓮頓住腳步之後顯然也在搜尋四周的異象,賀蓮低聲問:“阿嵐,怎麼了?”
“我不確定。”阿嵐的眼睛在泛著深紅的黑暗中四下張望,但現在哪怕有光也很難看到十步以外的地方,“剛剛好像看到兩個紅點……”
就在阿嵐話音未落的時候,那兩個紅點在另一處再次出現。阿嵐立刻伸手指過去:“看,就是這個。”
賀蓮忽然倒抽了一口冷氣,猛地往後退了一步。邢中玉按住她的肩膀,另一隻手握住了刀柄。
阿嵐狐疑地看了兩人一眼,剛想問他們怎麼如臨大敵,然後她就知道了原因。不是通過語言解釋,而是足以令人血液凝固的畫面。
在被黑暗覆蓋的岩壁上,無數紅點閃爍起來,很小,不過指甲蓋大小,但至少有幾千個。
“……”阿嵐在心底罵了一句粗話,反手抽出長棍。
她現在知道這些紅點是什麼了。
眼睛。
數不清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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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昭看著將軍,那副鎮定的樣子看上去好像剛才那個信口胡來的人不是自己一樣。但他仍舊沒把握自己能蒙過將軍,因為對方看起來油鹽不進。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展昭忽然有一種古怪的感覺,一種說不出的古怪感覺,或者臆想——有什麼東西趴在他的背上。
不是剛剛趴上來,而是他剛剛察覺到。
這種感覺讓展昭心底冒出一股寒氣。他控制不住地從眼角瞥向自己肩頭,卻什麼都沒有看到。而且他能清楚地判斷出自己肩膀上沒有承受任何重量,他的後背還能感到塔中的風在鼓動。
可是展昭也同樣能感到自己脖子後面寒毛直豎。
“誰?”將軍發問。可是展昭已經幾乎快要忘了剛才自己說了什麼,有那麼一瞬,他茫然地看著將軍,後背一陣一陣發著冷。
下一刻,他回過神來。而那種感覺也無聲無息地消失了,背後趴著什麼東西的感覺完全消失了——他的背上原本就什麼都沒有。展昭在心底禁不住鬆了口氣,他現在可以確定那種感覺的確是自己的臆想。
不過這個鬼地方足夠詭異,所以有些古怪的臆想也不離奇,是不是?
“你看上去好像已經準備好受死了。”將軍並沒有多少耐心,哪怕展昭只是耽擱了很短的一瞬。她正準備抬起手來,卻忽然感到什麼,擰眉朝著展昭身後望去。
那裡,斗篷人匆匆而來,像個幽靈一樣悄然無聲。在展昭身旁站定之後,他垂下頭恭敬道:“將軍,斥候們在塔頂發現客人們的蹤跡了。”
“我不關心那些客人,只要把鑰匙給我帶回來。”將軍冷冷道,“至於其他,你知道該怎麼做。”
青酒再次躬身:“是,將軍。”他這時終於轉頭看向身旁的展昭,只是面容隱在斗篷之下,完完全全被黑暗浸透了。然而縱使展昭看不出對方的長相,卻也能聽出那個熟悉的聲音。他不禁咬緊了牙關,連拳頭一併緊緊攥住。
將軍看著這一幕,口中卻說道:“你來得很巧,我正打算殺了他。”
“將軍。”青酒平靜地說,“請您收回成命。”
將軍這一次臉上多了些表情,語氣中也有了幾分起伏,她說:“我說出的話,什麼時候改過?”
“請您收回成命。”青酒開口時仍是一模一樣的話。他轉回頭去看著將軍,只是除了將軍,沒人能看到他的表情究竟是怎樣的。
將軍忽地笑了,那張嚴肅的臉上閃過一絲極淡的笑意,轉瞬即逝。但那仍然算是個笑。將軍對青酒說:“想要我把話收回去,你準備付出什麼代價呢?”
展昭的瞳孔一縮。
“聽您的。”青酒卻搶在展昭開口說出任何話之前答道:“您說什麼,就是什麼。”他籠在袖中的手輕輕沖展昭搖了搖。
展昭抿緊了嘴。
“那好。”將軍沒給青酒反悔的機會,她也知道青酒並不打算反悔,“你去把鑰匙給我帶來。你的弟弟留在這裡陪我。”
青酒靜默了片刻,領命離去。展昭則凝視著對面的將軍,沒有再看自己“亡故”多年的哥哥一眼。
當塔底恢復寂靜之後,將軍坐回了那張看著就十分不舒服的椅子上。她不再看向展昭,而是半偏身子,將目光心不在焉地落在身後的火焰上。將軍知道,青酒在來見自己之前必然已經找到鑰匙,他將塔內的事情交給白藥,自己想來一直在塔外搜尋追蹤。那麼他得到斥候報告,就一定是從塔頂下來的,也就一定會遇到身在塔中的鑰匙,他甚至已經開始搶奪鑰匙。
直到青酒發現展昭在塔底,於是不顧一切沖了下來。
這個念頭叫將軍皺起了眉頭,片刻後卻又舒展開,眼底泛起一絲無奈的笑意。她這麼多年將青酒留在身邊,並不僅僅是因為青酒比白藥和那群斥候們能幹得多。在被鎮壓塔底的這麼多年,青酒也許是唯一一個膽敢陰奉陽違的傢伙,也給她身邊井井有條的一切帶來了無法預測的變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