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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風寒涼刺骨,他卻有種胸口發燙的感覺,心臟跳得似乎過快。方才王朝也不過是提了一句,並未點破,然而展昭仍舊感到一種難以言喻的複雜情緒。
一直到書齋外,他才稍稍平復下來,等通報過,便大步走了進去。
書齋裡頭燈火通明,轉過屏風,展昭便看見包公坐在案首,下面跪著一個白丁。他先上前向包公行禮,這才不動聲色地打量下跪之人馮君衡。
坦白而言,與顏查散相比,馮君衡的相貌實在有些寒磣。他眼睛太小、鼻子太大,眉毛稀稀疏疏不見幾根,倒是頭髮又多又密像團雜草,又是兔耳鷹腮、蛇眉鼠眼,看這便不像良善之輩。然而跪在地上,馮君衡卻也未曾嚇得兩股戰戰,只是面上有一種憤然之色。他也不管展昭進來,一徑跟包公說道:“青天大老爺,那顏查散殺人不說,竟將這一盆髒水潑到草民頭上,編造出那等子虛烏有之事為證,實在是、實在是……”他竟像是氣得說不下去了,撫著胸口連連順氣兒,然後重重叩頭道,“還請青天大老爺為草民做主。”
“照你說來,”包公聞言不動聲色,“你並未與那顏生換過扇子,繡紅之死你也毫不知情?”
馮君衡用力點頭,說道:“正是。草民的扇子一向隨身攜帶,從不離身。這不方才給您獻上去,還在案上擱著呢。”
“本府問你一句,你答一句,不要多言!”包公冷冷道,“繡紅死的當晚,你在何處?”
馮君衡答道:“當然是在小人的房間裡。”
“可是在柳洪府上?”包公追問。
馮君衡坦然道:“草民前去探望親姑媽,這才在柳員外府上住著。”
“可有人能為你作證,說明你那晚未曾到過案發現場?”包公繼續追問。
馮君衡苦下臉來,道:“大人,這叫草民上哪裡找人去?草民不過是個白丁,又沒什麼家底,哪裡還能像那顏查散一般找個人貼身伺候?”
“不要多言!”包公一拍桌子,“既是如此,案發當晚你在何處,便無人能為你作證了?”
馮君衡道:“大人,您不能就因為這個便要定草民的罪啊。那晚府上無人能夠作證的肯定不止草民一個,難不成您還都要懷疑一遍?”
“大膽!”包公將桌案重重一拍,“好刁的一張嘴。你若是什麼事都沒做,那顏生好端端為何要攀咬於你?”
馮君衡道:“這草民如何知道?又不是那顏查散肚裡的蛔蟲。想來他是走投無路,胡亂攀咬,真真的用心險惡。”
第78章 僵局(下)
一樁謀殺案,兩個嫌疑犯。一個已經認過罪,卻又在書童的努力下推翻了自己之前的供狀,他的說辭似乎十分可信。而另一個則從未認罪,前者指控他的證據仿佛子虛烏有,於是他堅稱自己是無辜的。
真相似乎一時間變得難以捉摸。
當展昭聽完馮君衡的供詞之後,他心中不由回想起阿嵐的一連串問題,那時展昭曾說過“兵來將擋水來土掩”這句話。然而事實上,連展昭自己也不知道,這是否是他對阿嵐所說的託詞,或者是對自己的安慰。
包公的臉上看不出喜怒,然而依展昭對自己這位上司的了解,他一定心中並不平靜。
也不知過了多久,跪著的馮君衡仍舊坦然自若,而包公則嘆了口氣,說道:“先將馮君衡收押大牢,擇日再開堂審理。”
“大人,草民無罪!”馮君衡挺起腰來,直視這包公,“還請大人明示,這都是顏查散的栽贓陷害,大人可不能聽信他一面之詞,便冤枉錯抓了好人啊。”
包公並未因此而動怒,只是淡淡地說道:“你不必擔心,孰是孰非,本府心中自有評斷。若是你當真清白無辜,那麼本府也絕不會冤枉於你。”他說著把一雙虎目望向馮君衡,隱隱有種不怒自威的氣勢,只聽包公沉聲道:“然而你若是心存僥倖,想以此欺瞞本府,本府也定當查出真相。你可明白?”
“草民明白。”馮君衡面色不變,然後跪下磕頭。兩旁衙差便上前將馮君衡帶走,臨走前,這人似乎還不動聲色地回頭看了留在屋內的人一眼。
展昭隱隱覺得那種眼神帶著挑釁的意味,充滿了譏誚與不屑。然而對方面色如常,態度也恭敬自若,挑不出任何錯處。
片刻後,書齋內便只剩下了包公、展昭與公孫策。蠟燭已經快要燒到盡頭,因此火光變得閃爍不定。那朵明黃色的火焰時而劇烈的跳動著,時而蜷縮成一小團,片刻有又再次舒展開來。
寂靜中,包公先開口道:“方才那馮君衡之言,你們也聽到了。”
公孫策與展昭立刻點頭稱是。包公便問道:“可有什麼看法?”
“唔,”公孫策沉吟片刻,說道,“顏生若想翻供,那把扇子便是極為重要的一樣物證。然而這物證沒了,無論真相如何,只怕他都難以擺脫殺人罪名。”
包公又看向展昭。展昭略一遲疑,回答道:“人若真是馮君衡殺的,那麼此人陰險狡詐的程度便不可小覷。若想讓他老實招供,只怕不是件易事。”
“據祥符縣的捕快稟報,自從抓了顏生,那花園書齋便在搜查之後被封了起來。直到顏生招供,封條才被揭去,這是兩日前的事情。”包公並未對兩人的看法作出任何評論,只是陳述道,“捕快們沒有留意書桌上的筆筒中是否有一把扇子,而柳洪府上的僕人也無法證明封條揭去之後馮君衡未曾進去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