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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見過這種小東西,即使是長大後的這種玩意兒,也只能抓些鳥兒來吃,怎麼敢來挑釁它?野獸狂怒地吼叫著,卻莫名不敢再上前一步。
它似乎憑藉野獸的直覺,從那不起眼的小東西身上,感受到了森然殺意。
那小東西再次發出怒吼,脖子高高揚起,呲著牙,像是一頭髮怒的小老虎。野獸本能地退了一步,它用有限的智慧吃力地思考著,最終也無法判斷出這小東西究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還是有什麼不一般的本事,所以才如此無畏。
野獸退縮了,它並不是餓到非得進食不可,沒必要為了這麼個小玩意兒而冒險。於是它最後吼了一聲,然後掉頭跑走了。
阿嵐渾身的衣服都已經被冷汗濕透了,雖然那畜生比起不久前見過的怪物長得和善可親得多,但那張血盆大口仍舊令人生畏。她盯著那畜生遠去的背影,只覺得不可思議,俯身抱起仍舊沒從進攻狀態緩下來的貓,她安撫地摸著貓僵硬的身子,低聲感慨了一句:“老天啊,你究竟是貓,還是老虎?怎麼連那玩意兒都能嚇跑。”
展昭悄悄收起利爪,以防抓破阿嵐的胳膊。他聞言心中冷笑,雖然心跳仍舊飛快,但外表看起來卻頗有些處變不驚的淡然自若。
阿嵐讚嘆:“你是老虎!”
一人一貓平復了一下心情,展昭不敢再耽擱下去,只怕還有別的畜生前來挑釁。他從阿嵐懷中跳下來,沖阿嵐叫了一聲,撒開腿朝著目的地跑去。
阿嵐連忙跟上,心中愈發覺得自己的貓十分神奇。她甚至想,貓不會成精了吧?難道是貓妖?
然而沒過多久,當穿過一片濃密的林子,從一個狹窄的山岩縫隙鑽出去時,阿嵐心中便只剩了一個念頭:
她的貓,一定是成精了。
第8章 桃源
陶淵明在《桃花源記》中寫道:……復行數十步,豁然開朗。土地平曠,屋舍儼然,有良田美池桑竹之屬。阡陌交通,雞犬相聞,其中往來種作,男女衣著,悉如外人。黃髮垂髫,並怡然自樂。
而此刻出現在阿嵐眼前的景象,雖然不與桃花源一般無二,但這隱蔽的山谷中的茅屋三兩間、田野十餘畝、池塘一小方,也十足有隱士之風。在明亮的月光之下,這副景象更添了幾分靜謐,使人的心境愈發平和。
阿嵐因為是個街頭流浪兒童,自然不會讀過五柳先生的大作。她目瞪口呆地看著眼前隱秘在溪谷中的這一片天地,心中驚嘆不已,不由低頭對貓玩笑著說道:“這地方,不會是你修煉成精的寶地吧?”
展昭:“……”他冷笑著翻了個白眼,轉身毫不留戀地縱身躍下山岩,順著一條已經被雜草掩蓋的小徑朝著遠處的茅屋走去。
阿嵐連忙跟在後面,也不知是在自言自語,還是在和貓說話:“真沒想到,這地方居然還有人住。話說你是怎麼知道這個地方的?不會……你不會是這裡的主人養的吧?”言語間居然真的有幾分擔憂。
但很快,阿嵐就發現她無需擔憂了。因為這個地方此刻並沒有主人,顯然已經荒廢許久了。那茅屋已在風雨之中變得破敗不堪,田野中更是荒草淒淒,明顯已有很久無人打理。
展昭自然知道這一點,熟門熟路地帶著阿嵐走到了茅屋前。這三間茅屋除去主人所住的一間臥房,還有一間小巧的廚房、一間堆放雜物的柴房。展昭拿頭頂開臥房的門,從門縫中跳過門檻走了進去。
阿嵐也真是累極了,何況還帶著傷,便也跟著貓走了進去。這屋子也不知幾百年沒住過人了,滿是灰塵,床榻倒還完好無損,只是也蓋了一層土。除去這件簡陋的家具,這間臥房中就只有一個堆滿書和塵土的書架以及一張木桌、一張板凳了。
其實展昭也是頭一回進屋來,他沒料到裡頭這麼大的灰,剛落腳就打了個小小的噴嚏。想想上一次到這裡時,他還是個不更事的少年,雖然看出此地荒廢已久,卻莫名覺得不該打擾隱居在此的主人的清淨,便在外面湊合了一宿。
只是這一回阿嵐到底有傷,展昭便也顧不得自己那點少年情懷,引著阿嵐一路到了床前。督促著她老實坐下,然後展昭便繞著阿嵐的腳轉了一圈,果不其然發現她的足踝並沒有好轉,而是傷情加重。
阿嵐卻被蹭得小腿有些癢,便伸手抱起了貓。只見她仰頭打了個哈欠,而後擦著淚花說道:“我們睡吧,真的好睏。”說完便倒頭躺在了床上,也不嫌棄這竹塌又髒又硬,不一會兒功夫就睡了過去。
展昭則一直強行保持著清醒,雖說他也睏倦極了——貓本來就貪睡,哪怕他是人,變成貓之後也有些體力不支。然而這一次展昭知道自己必須醒著,當阿嵐的呼吸聲變得綿長之後,他便輕巧地從對方懷中跳出來,悄無聲息地躍下床去。
月光透過紙窗灑進屋裡之後就變得朦朧而又模糊了,堪堪將縮在榻上的阿嵐攏住。她雙臂仍舊是抱著貓的姿勢,然後整個人都縮成了小小一團,像個嬰孩似的。展昭仰頭看著她,即使變成貓時周圍的一切都仿佛變得龐大,可看著阿嵐,他卻仍舊覺得對方是個孩子。
雖然這個孩子的手都比他現在要大。
展昭不由搖了搖頭,他知道自己對這個孩子總是不自覺地心軟,因為她還真挺招人疼的。可是眼下他必須走了,不走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