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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嵐也的確吃得了苦,背著行囊跋山涉水也從不喊累。她甚至還抽空編了一個小竹籃,平時放在她背著的行李箱籠上面,貓就可以臥在裡面休息。
不過展昭矜持地沒怎麼在裡頭呆過,因為阿嵐還細心地在籃子裡鋪了一層舊衣裳,他一趴在裡頭就想睡覺。
於是一路上風餐露宿,這日展昭、阿嵐兩人終於到了江南東路之首府,江寧。天雖然陰沉沉的像是要下雨,卻也涼風習習,另有一番舒爽。他們挑了一個飯莊進去,打算飽餐一頓,再尋個客棧宿下,好好在此地修整幾日。
“反正也快到常州了。”展昭輕鬆地說,“這一路趕得很急,咱們也得歇一歇。正好江寧的風景著實不錯,你可以好好玩賞玩賞。”
阿嵐不由聽得心嚮往之,她平日裡想要討展昭歡心,是以從不敢叫苦,也沒鬧著要吃好的、穿好的、玩好的。可如今展昭一提,阿嵐到底還是小孩子心性,頓時覺得大為心動,連吃飯都沒心思了。
然而當展昭點好的菜上桌時,阿嵐便乾脆利落地把“玩”這個字拋到了腦後。
民以食為天,玩怎麼能有吃重要?何況展昭點的都是金陵名菜,除了桂花鴨、湯包,還有蘆蒿炒香乾、涼拌水芹,點心則是桂花糕和甜豆沙包。每一樣菜都擺一小盤,量不大,卻著實精緻。阿嵐原本這些日子跟著展昭,已經脫離了溫飽線下掙扎的苦日子,可是看著眼前一桌精饌仍舊不禁大為驚嘆:“能吃到這樣美味的飯菜,簡直是人生之幸事啊。”
展昭聞言不由笑起來:“你的人生幸事,難道就只是吃飽喝足?”
“能吃飽喝足,難道不是最值得慶幸的嗎?”阿嵐認真地說,“我若不是遇到先生,莫說這些,便是殘羹冷炙也未必能吃到。”
展昭自然無法理解這樣的感情,他幼時跟著大哥生活,雖說清苦,卻也從未挨餓。後來拜師學藝,吃的苦頭全在練功習武上頭,他師父再不著調也從沒讓他吃不上飯。因此展昭只是覺得阿嵐容易滿足,是個讓人省心的孩子。而對於阿嵐來說,哪一頓若是能吃飽,都是要在心裡感激上天的。她對於任何吃的東西都懷有一種敬畏之心,認為這是上天和自然的恩賜。
不過雖說觀念不同,兩人吃飯時倒是同樣的和諧。展昭從小有家教,食不言寢不語,阿嵐也有學有樣。因此飯桌上,兩人用飯時都安靜而又認真。
不過這份安靜到底還是被打破了。大概是因為到了飯點兒,這家飯莊裡早已客滿,而這時卻進來了三個趾高氣昂錦衣少年。只見他們一個個都配著寶刀、寶劍,昂首挺胸,神氣得不得了。他們見到飯莊裡頭一副座位也沒有,不由皺了皺眉。其中一人可巧看到展昭這一桌只坐了兩人,當即大步過來,一面用刀柄敲了敲桌子,一面鼻孔看人、惡聲惡氣地道:“你們,到那一桌去!”指了指一旁坐了三人的一桌,“給爺們騰地兒。”
阿嵐聞言不由氣得漲紅了臉,她道:“你這人,不知道先來後到嗎?憑什麼要我們讓?即便要讓,你也該好言商議才是。”
“嚇,哪兒來的兔爺,也敢杵你唐爺爺。”那人抬起腳踩在一旁的長凳上,俯身笑道,“呦,長得倒是唇紅齒白的。你要想留在這桌也行,不過要坐在爺的腿上,哈哈。”說著放肆地大笑起來。
阿嵐從小混跡於社會底層,比這更難聽的髒話也不知聽了多少,但還是頭一回聽人和她講這種調戲侮辱的話。她氣得握緊了拳頭,忍不住側頭看了看展昭。
誰料展昭壓根兒沒管他們兩人你來我往,也並不理會阿嵐,反倒逕自抿了一口茶,十分愜意的樣子。
那人順著阿嵐的視線也注意到了展昭,不由眼前一亮。眼前這人雖然穿著麻衣、戴著斗笠,一身風塵僕僕,卻也難掩其英俊容貌。他看展昭默然不語,只道他是因為心中害怕,不由愈發放肆,笑道:“或者你二人都留下也行,正好陪爺們喝酒。”
“真噁心。”阿嵐忍不住罵道,“誰要陪你喝酒。”她沒料到這人居然還敢對展昭出言不遜,立時大為光火,猛地站起身道:“走開,不然我就不客氣了。”
另外兩人這時也幾步圍了上來,三人竟將這一桌團團圍住,聽了阿嵐的話都冷笑連連。周遭客人雖然議論紛紛,但都怕惹上麻煩事,因此只敢竊竊私語。店中的夥計更是麻溜地跑上樓去,想來是要請掌柜的下來。
阿嵐怒目瞪著面前三人,雖然心中其實有些膽怯,但因為在展昭面前,卻絲毫沒表現出來。一來是不想展昭小看了她,二來卻是因為一種微妙的、想要保護展昭的心理。
先頭那人卻絲毫不將這兩人放在眼中,他一邊伸出手去笑著要摸阿嵐的臉,一邊說:“還挺烈,爺就喜歡你這脾氣。”
阿嵐立時“啪”的一聲將那人的手打開,她跟著展昭這麼久,早已非吳下阿蒙。這一巴掌拍過去,竟將那人打得“嗷”的一聲捧著手慘叫起來。那人立時惱羞成怒,罵道:“給臉不要臉,大哥、二哥,咱們把這不長眼的抓回去好好教訓!”
另一人聞言乾脆伸手就來抓阿嵐,他看阿嵐方才那一巴掌使力極巧,因此也不敢托大,這一抓用的竟是小擒拿手,又快又准。然而阿嵐早跟展昭學起了擒拿功夫,被展昭幾番吊打,已將見招拆招這四個字融入了骨血。這下見到這人伸手抓她腕骨,當即反手拆解,後發先至,竟逼得那人反退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