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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秋天將要過去,日子也一天冷似一天。今日正好路過瀛洲城,阿嵐便想在城裡歇歇腳。而且那兵丁有一句話還是說得極有道理:午後也許會下雪,並不適合趕路。
因此她抱著貓,快步走在泥濘的街道上。冬日的城十分安靜,一場雪之後,連路上推著小車叫賣的貨郎都不見了。阿嵐踩著有些濕滑的青石板街道,張望著路兩旁,指望能找到一條繁華些的街道,看有沒有能下榻的旅館、客棧。
走了一陣,城門已經遠遠的拋在身後。阿嵐抻著脖子,終於望到一條人還算多的大街。大概是趁著快要午時,天比較暖和,人們也便出了門。光棍兒們有的三五結伴去下館子,拖家帶口的也有在街邊門口曬太陽的,閒談笑語時不時遠遠傳來,有一種別樣的煙火氣息。
阿嵐在鱗次櫛比的門面、店鋪之前搜尋著,看得眼睛都要花了,終於瞧見一家客棧,便趕緊大步走過去。她並沒留意到,拐角一個倚在廊柱上,邊曬太陽邊與某個茶莊老闆閒談的男子正不著痕跡地注視著她。那人戴著一頂范陽氈笠,穿著打扮像個過往的客商,又透著一股不一樣的氣質。
雖然阿嵐沒能注意到這人,然而卻有兩個人並未忽視他那隱含著狡詐與貪婪的目光。一個是坐在不遠處酒肆中吃酒的一條大漢,身材魁梧高大,碧睛紫髯,好一番英雄氣概。而另一個,則是眼下還是只貓的展昭。
不過阿嵐對這些一概不知,只是悶頭朝著客棧走。進去了,發現裡面沒什麼人,夥計倚著櫃檯打盹。她順手將在懷裡掙扎不休的貓放在肩上,便到櫃檯前,敲了敲桌面,道:“嘿,小哥兒,咱們住店,有空房嗎?”
“有。”夥計被嚇了一跳,這才睜開眼睛,瞧了瞧阿嵐,發現是個漂亮的少年,便打起精神,“樓上全是空房,您可著去挑吧,咱這就找人去給您收拾。”說罷揚聲喊道,“哎,來客人了!”
說罷又暗暗看了阿嵐兩眼,目光略略在她肩上的貓身上頓了頓,笑道:“小公子,你這貓長得十分可愛。”
“……”阿嵐顧左右而言他,“你們這裡,怎麼看著這麼冷清?”
那夥計笑道:“您說呢,這大冷的天兒,誰還出來住客棧,能回家的早回了。”他說著又問,“那小公子您呢?怎麼一個人孤身在外?來我們瀛洲,是探親還是訪友?”
阿嵐還沒回答,展昭已經聽得不耐煩,用爪子輕輕拍了拍阿嵐的肩頭,示意她少說話。阿嵐只好訕笑道:“哈哈,我這也是隨口一問……你們這裡倒是挺乾淨整齊的。”
夥計見阿嵐言語之間防備心甚重,便也笑了笑,不再攀談。過了好一陣,裡面才鑽出一個人來,引著阿嵐上樓。果然二樓冷冷清清的,並沒什麼客人。阿嵐便挑了靠里挨著的兩間,那夥計狐疑地看了她一眼,阿嵐便道:“我的朋友晚些便到。”
待打發走了夥計,安頓下來,阿嵐這才鬆了一口氣。一直在她肩膀上蹲著的貓則悄無聲息地一躍而下,落在地上,先在屋子裡仔細巡視了一番,這才重新跳到桌上。
而阿嵐已經洗涮了方才夥計送來的茶碗,先倒了一碗熱茶給展昭,這才自己默默地捧著碗喝了幾口。展昭只低頭舔了舔,在桌上轉了幾圈,便又跳下桌子,從門縫裡鑽了出去。阿嵐一路目送貓離開,這才暗暗地舒了口氣。
沒過多時,午後重新恢復人身的展昭便推門進來。他看阿嵐站起來,隨意擺了擺手叫她坐下,問她道:“方才一路上,看見什麼沒有?”
“……”阿嵐愣了愣,吶吶地道,“啊,看見、看見人了。”
展昭微微揚眉,不過還是好脾氣地繼續問下去:“看見什麼人了?”
“看見……”阿嵐意識到這是師父在考較她,立刻拼命回想之前有沒有見到什麼值得留意的人,“看見守城的兵,還有、還有街上的人,客棧的夥計。”
展昭聽了半天,發覺阿嵐果然沒注意到之前茶莊附近的那個傢伙,也不知是該感到無奈,還是該恨鐵不成鋼。他最近已經很少對阿嵐冷嘲熱諷了,甚至也很少教訓她,但這會兒還是忍不住說:“很好,該看的沒看見,淨看些沒用的東西。”
“……”阿嵐竟詭異地感到一絲熟悉和親熱,說實話,最進展昭待她有些客氣得過分,叫她無所適從。
展昭要是知道阿嵐心中所想,怕不是要氣得笑出來。他手指在桌上輕點,耐心地提點她:“就在客棧附近,百步之內的距離。”
縮小了搜尋範圍,阿嵐更加努力地絞盡腦汁開始回憶。她雖然沒注意到,但是仗著記性好,看過一眼總能留些印象:“客棧附近……有幾個討飯的乞兒,一個路過的男人,再遠的地方有個酒肆,裡面有七個酒客。嗯……有一個長得不像漢人,眼珠子好像是綠色的,還留著大鬍子。再往邊上還有個茶莊,茶莊老闆在和一個行商說話。”
展昭又聽阿嵐絮絮叨叨說了一會兒,倒是把客棧附近的情形說得八九不離十。他一面覺得這丫頭的記性實在好,一面又想數落她:“你倒是都看見了,但看見了還不夠。我教過你沒有,行走江湖,要眼觀六路、耳聽八方。不是你聽到看到就行,還要往心裡去。至少路上有誰對你不懷好意,你要能看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