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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他們從姑蘇啟程北上,幾天之後到了淮南西路、壽春府。這種情緒才再次頑強地冒出頭來,牢牢盤踞在心間。
阿嵐第一眼看到這座小城,便覺得不喜歡。
時已深秋,壽州城中滿地落葉、寒風凜冽。天空陰暗低垂,明明是大白天,卻缺少白日裡應有的生氣。街上也沒什麼行人,只有一棵老樹立在街邊,乾癟的枯枝扭曲得古怪,朝著天伸去。
展昭先帶她去了成衣店,訂做了幾身像樣的衣服,告訴她:“去武館多半有專門的衣裳穿,但也需要幾身尋常的。可你現下的衣裳都是男人穿的,未免不合適,到時候也不能在武館裡穿,明白嗎?”
“明白。”阿嵐頷首,看著那幾件鵝黃的、絳紫的、月白的衣裙,明明漂亮得以前都不敢肖想,可這會兒得到了卻又絲毫高興不起來。
展昭又備了幾樣像樣的禮品,挑了個好日子,帶著阿嵐前往莫家武館。
莫家武館是典型的徽式建築,坐北朝南、依山面水。遠遠望去,高牆封閉、馬頭翹角,黑瓦白牆勾勒出的線條錯落有致。阿嵐雖已見慣了精緻的江南民居,但見到這武館建得典雅大方、極賦詩意,也不由多看了兩眼。
只見武館外有兩個身形高挑結實的姑娘,穿著一式一樣的簡單灰色衣衫,手執齊眉棍站得筆直。她們等到展昭與阿嵐走到近前,皺眉將齊眉棍一橫,低喝道:“武館不許外男進入,還不退開!”
展昭便止住了腳步,笑道:“我是塵封的舊友,不知兩位姐姐可願代為通報一聲?”
“閣下原來認得館主?”姑娘詫異收起棍子,不由客氣了許多,其中一個拱手問道,“還未請教高姓大名?”
展昭抱拳答道:“常州武進,展昭。”
“呀,原來是南俠。”姑娘立時惶恐道,“方才有所不知,竟怠慢了展大俠,快請進。”
展昭連忙擺手道:“不妨事。”隨著那姑娘走進了這莫家武館。阿嵐跟在展昭身後,穿過天井,到了一間寬敞的大廳之中。那姑娘請展昭與阿嵐先坐下,又奉了茶,這才匆忙前去請館主莫塵封。
展昭便趁這個功夫,又囑咐了阿嵐一遍禮數,將將說完之時,一個爽朗的笑聲遠遠傳來:“展兄,稀客啊。”來人似乎走得極快,一句話說完,人已經大步跨進了門檻。
這是一個身形高挑、膚色黝黑的女子,卻又生得極美,挺翹的鼻子和深邃的五官使她看上去有些外族風韻。莫塵封年近三十,卻幾乎不見老態,她一路匆匆而來,臉上只見微紅,氣息卻絲毫不亂。見到展昭,她先是驚喜一笑,待看見一旁連忙站起身來的阿嵐,卻微微愣了一下。
無他,方才聽到“展昭”二字,莫塵封便急忙過來,實在沒來得及聽弟子說完來客其實共有兩人。
“莫館主。”阿嵐笨拙地拱手,仰頭看著莫塵封道,“阿嵐有禮了。”
莫塵封胡亂擺了擺手,一屁股坐到展昭身旁,笑道:“你可別告訴我,你多少年不來看我,一來就是有事相求。”
作者有話要說:*語出蘇軾《擬孫權答曹操書》,此處應屬作者無知之誤φ(..) ?
第21章 黯然銷魂(下)
“怎麼會。”展昭大笑,一句客套話讓他說得真誠無比,“你也知道,我前些年在朝廷謀了個微末官職,忙得無暇抽身,江湖上的朋友竟也都疏於走動了。”他話鋒一轉,“不過我總還惦記著你,喏,瞧我給你帶什麼了。”說著遞過去一隻精緻木盒。
莫塵封喜形於色,接過那木盒,說了句:“呦,還挺沉。”她心中很想看看裡面有什麼,面上不由帶出了幾分。
展昭見狀便笑道:“想看就打開看看吧,不用講究這些虛禮,我還不知道你嗎?這可是別大師的手藝,我猜你會喜歡。”
莫塵封一怔,抬頭時眼睫有些顫抖,她輕聲道:“原來你還記得。”說著伸出手輕輕打開木盒,只見裡面的軟墊上躺著一把精緻的匕首。她一面伸手輕撫,一面低喃道,“我還以為,這世上已經沒人記得了。”
“怎麼會,當然會有人記得。”展昭將莫塵封的反應看在眼裡,面上雖然不動聲色,心裡不由暗暗叫糟。
——他只是想求莫塵封辦事,哄她高興才好開口,可沒想把人弄得感激涕零。畢竟展昭這麼多年不登莫塵封的門,可不只是因為公務繁忙。多年前,他曾為了莫塵封一些不合時宜的心思而大費腦筋,不得不儘量躲著她,希望能委婉表達出自己的拒絕之意。眼下莫塵封這副模樣,別是又誤會了什麼吧?那可是前功盡棄。
展昭不由輕咳一聲,連忙指了指一旁的阿嵐道:“這是我的一個小輩,因為家裡沒人了,來投靠我。正巧我要來看你,順便就帶上了她。你瞧瞧,這孩子怎麼樣?”
莫塵封含笑闔上木盒的蓋子,瞟了眼阿嵐,問道:“這丫頭多大了?”
“十四。”阿嵐收到展昭的眼神示意,連忙拱手答道。她方才在邊上傻傻站著,被展昭和莫塵封晾在一旁,心中有些低落。這會兒見展昭沖她使眼色,不知為何又悄悄開心了起來。
還好莫塵封沒看到展昭的小動作,只是沉吟道:“這個年紀,學武可是有些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