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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英嗎?”
“不是”
“不是英,是誰?還有誰會比他更了解我嗎?”
白髮少年低喃的聲音有些模糊,赫子面具下的半張面孔流露出深刻的悲哀。
“為我活下去。”
“美食家,你從未理解過我,怎麼可能知曉我的心思。”
簡單的幾句話突然擊中了月山習。
月山習劇烈掙紮起來,眼中多出一抹極大的怒氣,他把在面對英時柔軟了幾分的金木研打倒在地,不給對方發揮實力的機會,聲嘶力竭道:“我怎麼不了解你了!你的一舉一動我都看在眼裡,你想要過平靜普通的生活,想要當人類,不想變成喰種這些我都知道啊!”
“金木研,不清楚的人是你!迷失在人類社會,渴望光明的人註定走向末路!”
“我們是喰種!”
“擁有力量的同時擁有孤獨,與人類接近充滿危險,你必須擁有力量,必須冷酷下去,沒有這些的你怎麼在這個混亂的世界生存下去!”
“我想要你活下去,而不是有朝一日聽到你變成誰驅逐名單上的一員!”
“沒有你,這個世界還有什麼意義。”
月山習又哭又笑,痛恨對方只記得永近英良的事情。
“我喜歡你啊”他的指尖插入對方的白髮里,扣住對方的頭顱,把人按住自己的懷裡,一如他分辨出金木研是獨眼喰種的那一天,“我們是同類,為什麼你的眼睛只看著人類,是人類的眼睛讓你忽略了我,還是喰種的赫眼讓你看不清前方的我”
“金木,我沒有那麼低廉,讓你隨叫隨到,無用的時候又順手拋棄。”
“我也希望你能夠看見我啊。”
這個世界最重要的是家人,其次是美食,當金木研出現後,他第一次把美食捧到家人的高度。
他的高興受到小老鼠的嘲諷,說他就像是陪酒女郎,還是倒貼給錢的那種。
月山習難過得快要說不出話來,斷斷續續道:“把你的面具拿掉好不好看一次我金木我不比永近英良和神代利世差。”
高傲的貴公子狼狽地低下頭,祈求喜歡的人能夠看到他。
卑微到了塵土裡。
白髮少年的瞳孔在黑色的赫子面具下微縮,暴虐的氣息消散。面具上似乎透著對方胸膛的溫度,而在他的頭頂,月山習緊壓在那裡,濕潤的東西順著對方的下巴沾濕了他的頭髮。
美食家真的愛上他了?
“胡說的吧”
他的聲音微弱到自己都快聽不清的地步。
熟讀著作的他,早一步在心裡相信了這種事情,過于禁忌和危險的愛情是可能存在的。
對了,是他忘了
在他去赴死的那一天,不就已經相信這柄枕邊的短劍有了感情嗎?
赫子面具在白髮少年的沉默下消失,露出了與外界的金木研沒有區別的面容,只要他露出單純無知的神色,馬上就會淹沒在人群之中。乍一看平凡得沒有鮮明的特點,但是當他展露鋒芒,眉眼壓抑著冷冽與強勢後,金木研的容貌就會像拂去灰塵的寶石般綻放光芒。
沒有人天生是平凡的,只是大多數人都做不到破繭成蝶。
“金木”
月山習趕緊把手從他的頭上拿開,看向被自己壓住的人。
躺在彼岸花里的白髮少年臉色冷漠,目光略顯空茫,向上看著無邊無際的虛空。
鮮紅的花,蒼白的人。
這樣強烈的衝突對比,只能讓月山習感覺到致命的美感和悲哀,手指有些顫抖地整理著對方凌亂的白髮。此刻的金木研宛如亡者,似乎他一鬆開手,對方就會徹底閉上眼,步向死亡。
忽然,那雙原本沒有焦距的眼睛對上了月山習。
逐漸有了一絲光彩。
白髮少年也就是從半赫者狀態下清醒的金木研喃道:“抱歉沒有想到你會說出這樣的話。”
月山習立刻哽咽地說道:“我不要抱歉。”
聽夠了道歉!
金木研的目光疲倦,沒有任何感情,“沒有用的,我給不了你任何承諾。”
他抬手拉住了月山習的脖子,力氣很輕。
月山習順著他的力氣低下頭,如同每一次俯首一樣,溫順至極。
然後
金木研微微一笑,在彼岸花的花海里勝過一切人間美景,“就算你再怎麼想騙我,我還是知道的,你和英見面了,肥松肯定會教你怎麼對付我。”
他的蜈蚣赫子消失,只留下一隻顏色暗淡的赫眼,看破了生死。
“吃了我吧月山先生”
“”
月山習的紫色雙眸在淚水下異常剔透,但是裡面的愛慕之色被震驚取代。
“就如你說的那樣。”金木研捧起他的臉,就如同當年的神代利世那樣,告訴對方,喰種活下去的方法就是吞噬,不擇手段地獲得一切力量,“為我活下去,不要輕易死了。”
“這個我,已經不想活下去了”
外面的陽光再燦爛,世界再美好,也與他無關。
他殺了英。
這是他無法寬恕自己的罪孽。
在金木研說出這句話的剎那,神代利世像是白色的蝴蝶般輕盈地到來。她在金木研的幾米之外停下,淺笑著注視著月山習和金木研,“又要睡了嗎?金木君。”
金木研淡淡地說道:“嗯。”
月山習抓住他的肩膀,驚慌失措地說道:“我不允許!金木,我沒有想過吞噬你!”
已經犯過一次錯,他怎麼可能再犯一次!
金木研的眼眸半闔,嘴角泛起安詳的笑意,“是嗎?錯過這次機會,你可能再也無法吃到我了。”
月山習沒有猶豫地說道:“吃不到就吃不到!只要你活著就可以了。”
“活著我辦不到”
金木研在花海里輕輕搖頭,花瓣蹭過他的臉頰,帶來點點瘙癢。
他側頭凝視著離他最近的這朵花,眼角流出淚水,又記起了久遠以前,母親桌子上的那朵純白的花,“利世小姐壁虎英都與我一起睡吧”
神代利世溫柔道:“晚安,金木君。”
她的身影隨風消散。
在遠處趴著的壁虎忽然瘋狂地掙紮起來,殘骸被拖入彼岸花的地底,“不!我不要死!我要活著!!!”
人世如地獄,彼岸花的世界是絕望的深淵。
在深淵之中,永近英良坐在地上,戳著身邊的彼岸花,“真想看見它變白的那一天。”
彼岸花在他的動作下顫動。
“可是,沒這個機會了呢”他望向永遠拒絕他靠近的金木研,眼中盛滿了入睡前的溫馨與滿足,他相信這一刻,金木能夠感覺到他的情緒,這是他們都渴望的永遠的平靜。
“晚安,金木。”
他的小兔子會和他葬在一起,一輩子的朋友,死後也不會孤獨。
就這樣吧
屬於他們的結局,不好也不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