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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覺得自己的身體裡出現了一場拉鋸戰,一方面是他最相信的人類血統,一方面是他不知道從何而來的喰種本能,雙方在他的基因里爭奪主導權。
他不明白為什麼會這樣……自己……不是人類……嗎……
為什麼啊……
為什麼脫離利世小姐後,他仍然可以喰種化?!
月山習掀開他的被子,抱住了他發抖的身體,急切的低聲問道:“能喊醫生嗎?”
金木研小幅度搖頭。
他扯住月山習的衣袖,從牙縫裡擠出一句話:“我剛才進食了赫包……赫包級別太高……我……需要安靜的……環境……”
這麼簡短的一句話,他便已經說得斷斷續續,喉嚨里發出危險的低喘。
“嗚……”
少年的身體在縮起來的時候略顯瘦小,白髮散亂蓬鬆,明明是柔軟的發質,卻在凌亂的時候給人一種松針般的堅硬質感。在他忍耐著痛苦的時候,背部的蝴蝶骨在病號服下突顯,脊柱在白色的衣服上勾勒出一道彎曲的線條,像極了一條蜈蚣。
月山習二話不說地拔掉了他的輸液管,抱起金木研就往外走去。
“月山學長?”永近英良吃驚。
忍足侑士想要攔住他,怒道:“你在做什麼!”
月山習蹙起眉頭,對永近英良說道:“永近君,麻煩你和他說一下,我帶金木有事先走一步,不用擔心,我家裡的醫療設備不會比醫院差。”
把解釋的任務丟給永近英良後,他就身手敏捷得不像話地避開了忍足侑士的阻攔,懷裡抱著金木研,一副有急事的樣子匆匆離開了醫院。
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他是綁架犯呢!
永近英良把抽搐的嘴角憋回去,轉頭說道:“那個……”
忍足侑士木然。
永近英良放棄了想好的話,嘆了一口氣,選擇實話實說:“就是你看到的那樣……節哀,我試過攔住月山學長,但是月山學長真的是一片真心……”
忍足侑士絕望地看著他,“你告訴我,剛才研是醒著的還是睡著的?”
永近英良:“醒著的。”
忍足侑士一個踉蹌,憔悴了十歲。
這才多久啊,他出國留學的下場就是弟弟被一個男人拐走了!
打開車門,月山習把金木往副駕駛室一放,自己馬上鑽進駕駛室,以最快的速度開車離開醫院,“金木,你撐住!我爭取半個小時內開到家裡!”
金木研無力地說道:“小心堵車。”
之後車子駛出東京綜合醫院的停車場,月山習在市內飈起車。
進入二十一區的範圍後,月山習的緊張心情稍微好轉,正要去看金木研的情況,卻感覺到肩頭一沉,金木研從座位上滑落,倒在了他的肩膀上。他心中一驚,以為金木研陷入了昏迷狀態,但是等他側頭看清楚金木研的時候,卻發現對方的眼眸半闔,用一種讓他毛骨悚然的目光看著他。
不是看獵物,不是看敵人——
而是在看一個“有趣”的東西,仿佛隨時能夠殘忍地撕碎。
少年的左眸猩紅,嘴角還保持著彎彎的弧度。
小丑在笑。
然而在小丑的眼裡,除了自己之外的人都是比小丑還要惹人發笑的存在。
怪異,可怕。
月山習努力鎮定下來,心想自己什麼人沒見過,喰種各個都有精神問題,況且不就是受到赫包影響的金木嗎?就是最可怕的有馬貴將,他也打過幾次交道了。
他呼喚對方的名字:“金木——?”
金木研若有若無地笑著問道:“我除了這個名字外,還是什麼?”
月山習順勢說道:“獨眼喰種。”
“答錯了。”
金木研的手抬起,扼住了月山習的脖子,湊近他,幾乎能看見月山習漂亮的睫毛。
“再答錯一次我的問題,會死哦?”
“……”
月山習苦惱了。
雖說看見不同姿態的金木很有趣,但這麼下去——真的會出車禍啊!
他準備收回踩著油門的腳,可是在他想要停車前,另一隻腳以不容抗拒的姿勢插了進來,踩死了油門,車子突然呼嘯一聲,碼數飆到最高!
月山習硬生生抽了一口冷氣。
不僅是為速度,更是為從副駕駛室位置來到他這邊的金木研。
白髮少年的身體快要完全貼上來了,呼吸之間交織著危險的氣息,那種遊走於刀尖上的刺激感直接讓喰種的腎上腺素都被激發出來,沒有辦法再維持住冷靜。
“人類!”
馬上,他說出了金木研一直以來最在乎的那個身份!
金木研發出驚喜的笑聲,說道:“ngo!(賓果!)”
月山習還沒鬆口氣,忽然看見白髮少年的手搶過了他的方向盤,方向盤狠狠一轉,車頭就不知道對準了哪邊一頭開了過去。
“這是獎勵你的。”
月山習的冷汗流成瀑布,喉嚨里的音節急促,“呃——啊——金木——”
在車毀人亡之前,他用有生以來最快的速度按下了車上的報警器,通知月山家的人過來。
下一刻,他眼前一黑。
車子在恐怖的速度下撞上了路邊的牆壁。
“轟”的一聲,一輛價值不菲的豪車就陣亡在了路邊。
馬路上,許多車子的司機停了下來,驚訝地看見裡面居然爬出一個灰頭土臉的紫發青年,對方還沒來得及逃出去,小腿就被另一隻手抓住,把他狠狠地拖了回去。
“不許走……”
在轎車裡,有一道聲音發出。
月山習內心崩潰,金木,你這一次瘋得太能搞事了!
當月山家的人火速趕來救自家的大少爺時,他們就看見月山習在車內死死地抱著金木研,不顧四周扭曲的金屬支架和易燃易爆的危險環境,像是低頭訴說著什麼親昵的話一樣,這一幕如同車禍現場裡感人的愛情故事……
問題是——為什麼習少爺會出車禍?
在自家僕人古怪的目光下,月山習死裡逃生地喊道:“快!把車門給我打開,我出不去!金木已經瘋了,他一旦說任何話,你們當作沒聽見就可以了!”
回答錯了,他會弄死你,回答對了,他還是會弄死你啊啊啊啊啊——
在等人的過程中,月山習差點被金木研弄死了好幾次,外面每次有人想來救他,都被金木研用笑容“勸”走了。且不提給路人留下了什麼心理陰影,幸虧每次想殺人的時候,金木研都會放小一點力氣,沒有用盡全力,不然他就要成為第一個死在車禍里的喰種了。
月山習一臉血,再次感覺到金木研握住他脖子的雙手。
金木研把他整個人按倒在座位上,座位卡住的支架發出無力負擔的嘎吱聲。隨後,金木研趴在他的身上,駕駛室的座位早就亂七八糟,空間狹窄凌亂,月山習被禁錮在一個無法動彈的位置上,正好方便了金木研對月山習說“悄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