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8頁
漸漸的。
有人從地底走出,呼喊著“獨眼之王”。
一個,兩個,一些古稀之齡的喰種老者流著淚靠近赫子。
他們期盼了近百年的希望——終於出現了。
龍。
只有獨眼喰種可以進化到的層次,突破壽命的極限,在古代足以被稱之為神靈的存在。只要有龍的庇護,喰種就永遠不會滅絕!
“王,請求您帶領喰種走出去。”
一位在二十四區地下世界待了很多年的老者,跪了下來,對保留了一些理智,扎進二十四區最深處的那條赫子說道。
密密麻麻地分布在赫子上的巨型赫眼睜開,看向他,又重新閉上。
二十四區的地底。
這裡是昔日那伽拉桀的死亡之地。
已經石化的赫子,宛如在訴說著一段被埋葬的過去,而新沉入地底的赫子穿過石化的赫子,突破層層防護,沉睡在東京二十四區的最深處。
在其中一條沉睡的赫子上,有一隻巨型赫眼被庫因克武器劃開了一道口子。
幾秒後。
一道人影從裡面逃了出來。
永近英良渾身髒兮兮地跌坐在地上,他的後面是一隻被破開的巨型赫眼,流淌著大量的RC粘液。他身上有灰塵,卻沒有傷口,赫子在把他吞進去後並未傷害他,而是變相的把他保護在裡面。
他回頭想去看自己逃出來的地方,卻又被地底的黑暗淹沒了視線。
他拿出手機,發現沒有損壞。
手機燈亮起。
不算強烈的光線在伸手不見五指的地方,令他勉強能夠看清楚附近的情況。
永近英良思索:“這裡……是哪裡?”
四周皆是盤繞沉睡的粗壯赫子,最細的那一條赫子也超過了世界上最粗的蟒蛇,上面布滿了各種凸出來的赫眼。
這些就像是克蘇魯神話里,完全體形態的“森之黑山羊”。
“金木?是金木嗎?!”
永近英良陡然記起了黑山羊的形態,焦急地喚道。
他的記憶停留在闖入電影院後看見的那一幕,巨大的赫子從中央爆發出來,擋住了白髮青年的身影,也把他一口吞了進去!
可是他沒死!
這代表赫子是有自我意識的!
永近英良正要去尋找暗金的下落,所有沉睡的赫子卻仿佛被他的聲音喚醒,接二連三地睜開巨型赫眼,“天空”都仿佛要塌陷,大地震動,不知在地底多少米深的黑暗洞穴里落下岩石的細碎粉粒。
隨後,不平整的地面在抬高,織成了一張“群蛇纏繞”的網,交織的赫子要把永近英良送出這片地底世界。
永近英良抓緊身下的赫子,觸手間可以感覺到細膩如龍鱗的紋路。
這就是化龍之後的赫子嗎……
為什麼赫子會暴走?為什麼金木會出現在電影院?
一切事情的脈絡在腦海里勾連,得出了一個可怕的答案:金木的人格融合沒有想像中那麼容易,月山習他們成功喚醒了其他人格。
當光線射入,他再一次呼吸到新鮮空氣的時候,他已經身處於東京灣的海岸邊了。海浪扑打在沙灘上,仿佛隔絕了城市的喧囂,從地底鑽出的赫子把他送到了安全地帶,輕輕一推,讓他滑了下來,似乎要他自行離開。
永近英良不願離開,躊躇地看著地洞,背後傳來一道熟悉又陌生的聲音。
“英。”
臉上全是灰塵的金髮青年一僵。
他急不可待地轉過身,看到的卻是從海水裡,慢慢走來的白髮青年。海浪撫過他的腳踝,他越過海水,踏上沙灘,就像是從海里誕生的神靈。
“……”
“金……金木……”
永近英良的眼眸中浮現出霧氣,聲音戛然而止,無法再說出言語。
過了不知道多久——
兩人靜默的面對面。
“你,醒了。”
永近英良失去了所有的力氣,沒有誤以為對方是暗金。
因為,暗金永遠不會用沉默而哀傷的目光看他,對方的視線永遠停留在過去,偶爾眸光迴轉,隔著時光看著長大後的自己。
醒來的不是主人格……
這對於永近英良而言,是人生中最大的噩夢。
“他……他呢?”
“消散了。”
白髮青年神態平和,如說出今天是什麼天氣一樣簡單地說道。
永近英良呆立。
在他們重新交談的時候,震驚了整個東京的“森之黑山羊”以毒蟲的形態縮小,消失,在一棟棟大樓上留下濕滑粗糙的磨痕,有的赫子在纏繞的過程中幾乎勒斷了一層樓,證明著之前出現的不是幻覺。
白髮青年說道:“他死的時候,身邊有一個稻草人。”
永近英良堅固的心靈防線陡然破碎。
“啊……”
稻草人,那個人知道……
他往前走去,走到了在沙灘上泣不成聲的永近英良面前。
為了解決外界混亂的變故,他從甦醒到出現,過於匆忙,直到現在,他才來得及給自己增加衣服。和服覆蓋了赤裸的身軀,然後又有了一層簡單穩重的黑紋付羽織,腳下的鞋襪隨之構築出來。
“英,到此為止吧。”
“這樣結束……算什麼……他還沒有得到幸福……”
“他把力量給了我。”
白髮青年的這一句話,使得失魂落魄的永近英良倏然看去。
在他的視線下,對方的瞳孔漆黑,杏眼姣好,不再是少年時期的純真,不變的是對方那永遠在黑暗中渴望幸福的目光。
“我有他全部的記憶,全部的感情,我知道……他最後是幸福的。”
比其他人格,多了稻草人的守護。
“他很感激你。”
所以才會努力一次。
“巧克力,他收到了,你的心意……所有人都收到了。”
白髮青年彎下腰,拉住了永近英良,把他從沙灘之上拉了起來。
“你不恨我嗎?”
永近英良垂著頭說道。
白髮青年就像是聽到了等待已久的問題,眉心一松,松怔而坦然地說道。
“只要是英,就算背叛也沒有辦法恨你。”
“……”
永近英良渾身顫抖,淚流不止。
從來都想拯救金木的他,不可思議的,竟然也有了一種被拯救的感覺。
可是拉著他的手,還是在鬆開,在他站穩後就收了回去。
“我要回去了。”
“其他人在等我,還有一大堆爛攤子等著我收拾。”
已經發生過的事情無法挽回,白髮青年與永近英良之間留下深刻的溝壑,就像是一道觸目驚心又不肯流血的疤痕。
永近英良如何不知道這一點,正因為太清楚了,所以笑得像哭一樣難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