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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後悔把研培養成獨立的性格,親情可以是約束對方的方法,卻絕不可以是阻礙對方成長的絆腳石。研能夠為了自己的自由權,向他聲討干擾器的事情,這說明對方已經有意識地想要向長輩證明自己的能力,不甘心待在保護他的籠子裡了。
這個籠子說到底不是為了關他而存在的。
其他人是籠子裡的被支配者,唯有研,他的孫子和修研是擁有主宰籠子資格的人。
支配者不願被支配。
和修常吉在這個凌晨想了太多太多,有關於和修研的心理,有關於和修研的未來……在大量且紛雜的思緒之中,無獨有偶地出現了對金木研的回憶。
對金木研,他是恨其不爭的。
那個黑髮少年太優秀了,以獨眼喰種的身份成為了一名CCG搜查官,沒有得到過任何長期培訓,一個人在外單打獨鬥就練成了一身格鬥術,在喰種世界打下赫赫聲名。要是他的人生之中能夠被和修家介入,和修家能讓他走得更高更快更穩!
可是對方不願接受和修家,反抗,寧死不屈,爬也要爬出和修家的大門!
和修常吉何時見過這樣冥頑不靈的人!
好吧,上一個冥頑不靈的人就是那伽拉桀,明明是和修家的獨眼,卻非要與家族對著幹,葬送了本來唾手可得的繼承人位置。
和修常吉一度懷疑那伽拉桀腦子有坑,自家的矛盾關起門來解決不行嗎?非要跑到外面拉出一幫子喰種,大張旗鼓地打擊CCG,報復和修家。這麼一弄,令他的父親和修吉雨對那伽拉桀的容忍度降到最低,最後成立了V組織把那伽拉桀趕到了地底。
正是那伽拉桀帶來的教訓,導致和修常吉一見到視死如歸,還敢絕食的金木研,第一個想法就是打斷赫子,抓回去好好調教一遍。
調教的結果是失敗的。
獨眼喰種要是有這麼容易掰正三觀,就不會總是鬧出各種么蛾子了。
和修常吉深深地感到力不從心,這種滋味在那伽拉桀還活著的時候也不曾有過,那伽拉桀有他父親那個老狐狸對付,用不著他操心,而和修研是他真真切切寄予厚望的繼承人啊。
偏偏躺在床上的和修研呼吸虛弱,讓他打不得,罵不得,束手無策。
在這場無聲的戰鬥中占據優勢的人,卻在昏迷後顯得可憐兮兮的,一點剛才的癲狂都沒有顯露出來,反而像是他這個爺爺欺負了孫子。
和修常吉去看自己的手指甲,已經恢復了,連最後的證據也沒了。
真是個不省心的孩子。
要是研將來有後代,曾孫女可以放養,但是曾孫子必須養在他身邊,最好養得服從管教,到時候就不用擔心哪裡又長歪了。
把跑偏的思緒拉回來後,和修常吉用掌心觸碰和修研的額頭,發現溫度降下去了,稍稍鬆了口氣。要知道之前注射RC抑制劑的時候,他是強行把研按在地上,針頭扎進了對方的赫眼眼角膜內,那個時候慘叫的聲音格外悽厲。
經過喰種醫生的檢查和判斷,他的孫子是被干擾器傷到了大腦,引發精神失常,想要解決只有兩個辦法:暫停恢復記憶,或者取出干擾器。
原本這一天預計在十年後才會發生,有著平穩的過渡,和修研也不會提前知道自己大腦里有一個干擾器。然而這次的事情,導致和修研受到的刺激太大,想要擺脫干擾器的想法與干擾器本身對立,相互作用,直到暴走失控。
大腦是人類和喰種最脆弱的地方,即使和修研能夠化龍也不例外。
龍,不是神。
和修常吉清醒地認知到這一點,聲音沙啞地說道。
“如你所願吧。”
這一天早上,坐鎮CCG本部的總議長沒有去上班,和修邸全面戒嚴,臨危受命的喰種醫生進入和修邸外宅地下的研究所,開始進行一個隱秘的手術。
一個小時後,手術成功。
醫生取出了一個邊緣軟化,溫度高得驚人,用庫因克鋼打造的干擾器。
和修研戴著氧氣罩在手術台上沉睡,在他的精神世界之中,冥河停止了洶湧的水流衝擊,以及內部旋轉的漩渦,主人格在暗無天日的冥河裡再度睜開眼,頭暈腦脹之下,看到了對他而言都有些不可思議的畫面。
河水的淤泥之中,有一個人從“埋屍之地”艱難地推開淤泥,爬了出來。
白髮少年的脖頸之下,完好無損。
他看向主人格。
【……你竟然還活著?】
【你不也是。】
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某種意義上說明了主人格的生命力。
同理,白髮少年也不是什麼傳統意義上的好人。
兩個人扭曲得有的一拼。
此時在兩個人會面之外的地方,和修研正經歷著一場溫柔的夢,治療著精神上的傷害。這場夢是赫包意識給他的,夢裡不是什麼童年的慘痛回憶,而是一段他從小就被和修家抱走撫養,在和修常吉膝下長大的美好記憶。
這個家庭里有曾爺爺,爺爺,叔叔,還有在外面生活的父母。
他靠在爺爺的膝蓋上,看著年輕的爺爺為他講述外面的故事,心神沉溺其中。
要是一開始,他就出生在和修家……
那該多好啊。
第514章 手術之後
和修研整整昏迷了三天, 從手術台上被和修常吉抱回了自己的房間。
那些自認為沒問題的醫生面如死灰,不敢說什麼“病人”需要留待觀察的話。他們已經非常小心不傷及大腦, 但是摘除的過程之中肯定會碰到一點“不該碰”的地方,萬一是他們導致研大人沒有醒過來的,自殺謝罪都是最輕的下場。
據說隔壁的東方國家有一種叫做株連九族的懲罰方式……
還好他們是一個家族的, 最多株連全家。
但是完全開心不起來好嗎!
在他們留在和修邸求神拜佛期間,和修常吉坐在房間裡看著研,手掌托著孫子的後頸,讓他剛剛做完手術的頭顱能夠不受壓迫。
因為RC抑制劑的緣故,這次恢復傷口的速度緩慢許多,和修研的雙眸緊閉, 臉上有一種元氣大傷後的虛弱和蒼白, 可是嘴角隱隱有笑紋, 單純而幸福。他在和修常吉的手上靜靜地睡著, 像是要把這輩子沒有休息夠的時間彌補回來。
發現孫子在笑, 即使是和修常吉也感到驚詫, 而後是不可名狀的感懷。
正是這一絲感懷讓他沒有遷怒做手術的醫生。
最開始, 和修研身上的單純最為明顯, 稚子就像是一張空白的紙, 白得純粹又可愛,同時沒有一般人被嬌生慣養後的無理取鬧。從這點不難看出, 失憶後的和修研在他面前展現出了真實的性格,那些對親情的極端眷戀都是渴望的表現。
想要被人愛著,想要被人需要, 想要證明自己對其他人的價值!
這些都是金木研未曾說出口的願望。
卑微至極。
生活在外面的金木研從未擁有過和修研的幸福,他所經歷的是人情淡薄的社會,以愛為名的折磨,給他留下了刻骨銘心的傷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