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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公寓旁邊的的台階,金木研準備去那邊蹲一個小時。
可是當他心不在焉地走近那裡,看見另一個身影已經占據了最好的位置, 身邊是一輛歪斜停靠的自行車。金黃色短髮的少年抱膝而坐,耷拉著腦袋,一副耳機掛在脖子上,色彩鮮艷的衣服都似乎隨著主人的心情黯淡下來。
在寂靜的夜晚, 有人在等他。
前世今生,永近英良都是他最好的朋友啊!
“英?!”
金木研的身體沒反應過來,話已脫口而出。
“金木!”永近英良猛然站起身,腦部供血不足,身體晃了晃,“你跑哪裡去了?我快找你找瘋了!”
金木研瞪大眼睛,“你怎麼會在這裡——你在找我?我——我——”
後面的話說不下去。
他的腳不自覺地後退,身上的血、血血血!不能被發現!
永近英良一個飛撲攔住了好友想要逃跑的條件反射,頭往衣服上嗅了嗅,靈敏如獵犬。
“你想去哪裡?金木。”
在金木研驚慌失措的阻止下,永近英良掛著開心的笑容,雙手死命掐他的臉頰,把臉頰的肉當做麵團蹂搓,“想跑?你當我在偵探社學到的東西是假的?我怎麼可能讓你溜掉——金——木——研!”
金木研快哭出來了。
被英找到,比被鳳學長和不二學長看見更可怕啊!
“金木,你居然戴眼鏡和帽子,好奇怪啊——”永近英良不認為金木是去做什麼壞事,語氣仍然是開玩笑,“不過這麼一打扮,看上去更加斯文了,你為了約會還真是準備得周全,要不要我下次幫你和三井再撮合一次!”
金木研的眼鏡沒保住,落入了英的手上,雙手可憐巴巴地抓住自己的帽子,“不要搶帽子。”
永近英良聽他的話,沒再動帽子,但是他的手探上對方的襯衫。
“這不是你的衣服吧?”
尺碼不合適,顏色和手感都不是嶄新的。
金木研有苦難言,“我的衣服髒了,這是別人借給我穿的一件舊衣服。”
“欸,是嗎?”永近英良的手往他的褲子上的破洞摸去,想檢查這是人為造成的藝術破洞還是意外造成的痕跡。
金木研一個激靈,大喊一聲:“英!”
永近英良愕然,從小到大都沒被金木這麼吼過。
金木研的硬氣沒持續幾秒,萎靡地說道:“放過我吧,我身上沒有什麼值得你探究的事情。”
永近英良打量著對方,“金木一說謊就心虛,一心虛就沒底氣。”
金木研乾笑。
以前他有勇氣對英說謊,可是自從知道英敢單槍匹馬潛入CCG後,他整個人都不好了。
永近英良的行動力強大到讓他瑟瑟發抖。
“等下。”永近英良放開他,去自行車的車籃里拿出兩瓶飲料,他丟了一瓶給金木,“我來之前買的,本來心想你不來,我就全喝了。”發現金木研呆愣愣地拿著飲料,他歪了歪頭,“下次玩失蹤前通知我一聲吧,兔子要是太過寂寞,會死掉的。”
【你考慮一下我的感受吧,兔子要是太過寂寞,會死掉的。】
金木研聽到這句熟悉的話,如遭雷擊,就像是回到了在自己在上井大學讀書的那一天。
最後真的死了——
英死在他的面前,是他親手殺了自己的好友。
金木研眼前的世界忽然蒙上一層水霧,昏暗不清,滾燙的東西衝出眼眶。他捂住臉,想要止住從靈魂深處流淌的悲慟,可是止不住啊!弒殺親友的罪惡感像是枷鎖一樣鞭打著他,淚水從指縫之間流出,令整片手掌都濕潤了起來。
“啊?別哭啊!”
永近英良的鎮定全沒了,手忙腳亂地安慰自己莫名其妙脆弱起來的好友。
金木研用手背擦拭眼裡的淚水,封鎖的內心似乎找到一個突破口,不斷地抨擊著他的心靈。
“對不起。”
“不用對不起啊,我沒等多久!你看,飲料還是冰的!”
“對不起——”
“啊啊啊啊,不要再說對不起了!我要生氣了,金木——你沒有對不起我啊!”
“有,英不知道而已。”
“……”
永近英良斯巴達了,你到底幹了什麼壞事!
金木研被他拉著在台階上坐下,倒是沒有再繼續哭下去,他太久沒這麼放縱過情緒,哭得都疲憊了。從早上遇到神代利世開始,他的心頭就壓著一塊沉重的石頭,後來又遭遇生死一線的危機,覺醒了喰種的能力,這塊石頭瞬間就沉重了十倍。
大起大落,若非他經歷過很多事情,他早就崩潰了。
“你是殺人還是放火了?”永近英良環視一周,確保沒人後,小聲問金木研。
金木研用紅紅的眼睛看著他,“都沒有。”
殺的不是人。
也沒放火,只是投河了。
永近英良懸著的心放下一半,算是怕了這個狀態的金木,“那你幹了什麼事情?”
金木研不吭聲。
永近英良嘆了一口氣,扭開飲料瓶蓋,“咦,中獎了,又來一瓶!”
金木研下意識去看自己的瓶蓋,上面寫著“謝謝惠顧”的日文字樣,仿佛在嘲諷他的人品。
人與人之間怎麼能差別這麼大!
“哈哈哈!”永近英良大笑著拍金木研的肩膀,“我認識你這麼久,你就沒中過幾次獎,幸運值太低啦!”
金木研抿嘴,什麼幸運值,自己壓根就是不幸的集合體!
永近英良問道:“心情好了一點嗎?”
金木研在好友的耍寶下,臉色確實好了許多,沒有初見時接近虛無的漠然。
永近英發揮好奇寶寶的特點,舉手道:“我的手在發癢,摩擦摩擦——可以摘了你的帽子嗎?”
金木研破罐子破摔,“摘吧!”
有一個好奇心旺盛至極的好友,他就註定了留不住什麼秘密。
永近英良嘿笑,伸出賊兮兮的兩隻手,一隻手揪住一邊的帽檐,雙手同時往上一拉!
大片刺眼的白髮顯露出來——
“金木!”
永近英良嚇得手一抖,沒有想到他會白了頭。
坐在永近英良身邊的少年的神情低落,雪白的短髮齊耳,從發尾到髮根都再也找不出一絲烏黑。見英看清楚了自己的發色,並且大驚失色,金木研裝作輕鬆地說道:“你怎麼不認為我學你去染髮了?”
永近英良的反應永遠和正常人不太一樣,“金木去染了白髮?”
金木研無力地說道:“……啊,你可以這麼認為。”
永近英良捻起幾根白髮,仔細看了看,最後還不肯放過他,直接心狠手辣地拔了一根下來。
發芯都是白的。
永近英良沉默一會兒,艱難地說道:“這怎麼辦到的?一天就能白頭?”他熟讀各種報紙和有趣的真人真事,聽說過一夜白頭的報導,但那些事跡里的主人都經歷了徹骨的痛苦,在大喜大悲下白了頭,傷透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