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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木研不想說話,黑灰色的眸子裡沒有任何光彩。
空洞而漠然。
神代利世鼻子一酸,雙手抱住他的頭,讓他享受到自己胸口的柔軟,“我知道這樣做會違背你的願望,但我當時也是走投無路了,你就原諒我這一次吧,我保證下次絕對不會做讓你生氣的事情了。”
原諒你這一次……
你下次又要怎麼坑我,利世小姐。
金木研心灰意冷地拒絕和她交談,有些事情之前沒有想到,不代表冷靜下來後想不到——和修家全力抓捕他,必然是利世小姐泄露了他是獨眼喰種的情報,並且還說了他是和修家的人!
與和修家牽扯上關係,他的平靜生活就徹底毀了!
這一點,金木研無法原諒對方!
神代利世為了獲得他的諒解,把自己在和修家的經歷說得要多可憐有多可憐,直到金木研聽到對方險些被和修政強姦時,目光才有了一絲波動。
“……和修……政……”
“就是那個王八羔子!他在我面前脫光了!”
“……呵……”
多麼熟悉的一個畫面啊。
金木研心累得更厲害了,想要和另一個人格一起厭世。
神代利世不知道金木研有過同樣的遭遇,以為他沒把這件事情看得太嚴重,立刻生動形象地訴說起當時慘絕人寰的情況。
“你不知道他那張臉有多老氣,不脫衣服像個大叔,脫了衣服就跟一個變態沒什麼區別了!我擦,他的身上全是肌肉,從胸口到大腿的肌肉都是鼓起來的,連內褲都脫了!我看見他下面——”
“閉嘴!”
金木研完全不想聽下去。
神代利世聳肩,“你的聲音有力氣多了,對啦,下午的心理醫生看了沒有?我早覺得你該看心理醫生了——唉——別睡覺啊!”
金木研不顧她的聒噪,躺回床上,把被子一拉,擋住腦袋。
他壓根沒把逃跑的希望放在對方身上。
利世小姐要是能帶他逃跑成功,母豬都能上樹了。
神代利世看了他一會兒,確定他是真的想休息了才走出去,一出房間,她便看到了站在門口的和修常吉。
“你偷聽!”
神代利世被他嚇了一跳。
和修常吉問道:“我聽說,在外面獨眼蜈蚣是你的男朋友?”
神代利世再次被“男朋友”這個詞帶來的心理陰影支配,雖然記不清楚上次被綁架後發生了什麼,但是她為自己的嘴炮付出了代價。
她的臉色慘白地說道:“那只是開玩笑的。”
和修常吉:“你拒絕政,不就是因為你要和他在一起嗎?”
神代利世無語。
真不是,她就是想拖延時間而已。
金木君喜歡的人不是她啊啊啊啊啊——要是她的話——咳咳,她不介意睡了金木君,完成和修家交給她的任務。
“他不喜歡我。”
神代利世實話實說。
和修常吉不免用“你真沒用”的目光看著她,神代利世憋屈,眼睜睜地看著這個老頭往金木君的房間裡走去。
房間裡,金木研失去了靈敏的嗅覺,待他離得近了後才發現。
“……”
金木研與和修常吉對視,半天沒有說話。
有一種無形的冷漠橫跨在兩人之間。
和修常吉一不留神,習慣性地用命令式的語氣說道:“你既然清醒了,我也該告訴你一件事了,和修家準備拿回你的監護權。”
金木研的嘴唇發抖,忍著沒有在虛弱的時候翻臉。
和修常吉見他身體不好,緩了緩。
“你過去認識的那些人想見你,我也不會阻礙他們見你,但前提是——你必須回歸和修家。”
“……你就……不怕和修家的喰種身份暴露嗎?”
“你說這個問題?”
和修常吉沉吟,“把所有知道你是獨眼蜈蚣的人解決掉,我想就沒有什麼人能影響和修家了。”
金木研的臉色徹底冰寒。
和修常吉說道:“你不滿意?這裡面有你在意的人嗎?”
金木研自嘲道:“我不滿意有用嗎?”
和修常吉感到麻煩,懷柔政策在這件事情上很難使用下去。
知情者不解決掉,會是一個極大的隱患。
不會有人相信獨眼蜈蚣回歸的是一個正常的人類家族,對方身上流著的那一半喰種的血脈,足以讓其他人猜測和修家的居心。
除非——
和修家有理由裝作不知道。
和修常吉把重點先放在安撫對方上面,“你今天狀態不好,明天再見一次心理醫生,等你恢復了,我再和你談這件事情。”
金木研冷漠地說道:“原來和修家也需要徵得當事者同意啊。”
“原本是不需要的。”和修常吉自傲而從容,“和修家想要你的監護權只是我一句話的事情,忍足家怎麼可能比得上你的血親家族,我會在監護權上徵詢你的意見,是因為我希望你真心回歸和修家。”
金木研聽到“真心”一詞,心頭悲哀。
“你把我關在這裡。”
“是。”
“你覺得我在經歷了那些……後,還會渴望這個家族嗎?”
“那是你父母的愚昧!”
和修常吉說起這件事情就有些動怒,要是能在四歲前把金木研接回和修家,從小悉心培養對方,怎麼會把人養成這個樣子!
“你本該是和修家的珍寶。”
“……我……也算什麼……珍寶嗎?”
金木研只感覺活了兩輩子,仍然被命運嘲笑了一番。
這世上有被踩在泥土裡的珍寶嗎……
“你是。”
和修常吉注視著他,比對自己的親生兒子抱有更大的期望。
天生獨眼的赫眼讓他無比的滿意。
然而——
在殘忍的赫眼之外,人類的右眼中牴觸和悲哀的目光,讓這個被他寄予厚望的“繼承人”身上多出無法忽略的一縷瑕疵。這種後天環境養成的尖銳性格,阻礙了對方的回歸。
不僅有身份問題,更有立場問題……
只要金木研一天沒有認同和修家,他就一天不能讓金木研真正繼承和修家,祖輩的基業怎麼可以交給一個心向外面的人。
“我想讓你姓『和修』,你願意嗎?”
“……”
【不願意。】
金木研發現自己連虛與委蛇都做不到,垂下眼帘,用安靜的態度抗拒著這個把人類和半人類當作工具的老者。
無論身體變成什麼樣,他永遠希望自己是個人類。
這是,他和英的約定。
和修常吉惆悵一嘆,“我明白了,你好好休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