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2頁
於是, 葬禮現場的背景音樂變成了重金屬搖滾音樂會, 在場所有人都回想著老爺子生前那幹勁兒十足的音容笑貌,眼睛還有淚光時,卻已不自禁地露出了微笑。
在葬禮散場結束, 大家即將離開的時候,那位帶頭走上台演奏,萊姆導演的大兒子又喊出大家,親手把一些寫著人名的信封,一對一對應地挨個兒地交到了大家的手上。
其中,肖恩也拿到了一個厚厚的信封。
“居然還有我的嗎?”
他很疑惑地接了過來,發現那是萊姆導演多年執導電影的筆記,和電影《安東尼》的續集劇本,以及一封屬於長輩對晚輩寄予厚望的信。
在信中,這位老人在並沒有提什麼‘請幫我完成遺願拍續集’的多餘要求,更沒有什麼倚老賣老的誇張言辭。他僅僅是告訴肖恩‘如果對這部電影感興趣,可以拿去大膽地用起來;如果不感興趣,也請幫它找個合適的主人’。
緊接著,他在信中寫‘一直想和肖恩聊一下,但陰錯陽差地失去了這個機會,所以,要在信里多囉嗦幾句’。然後,他開始在信中談了一些關於演員的問題。其中提及了‘好萊塢代代出天才’,但‘真正能釋放出天分,讓它發揮作用’的人卻少之又少。因此,他說,從來沒有誰是認為自己一直是出色的,哪怕他正做得很好的時候,也會覺得明天未必會如此。這就像是某個暢銷書作家一樣,哪怕前一本已經大賣,可只要當他寫下‘第一章 ’的時候,那依然會是一個新的開始。所以,他希望肖恩‘在追求演技的同時,擁有一顆牢固、堅強,不為外物所影響的心靈’。
他感嘆說:每個職業爬到最高峰都是有代價的,人們往往會為之進行獻祭,金錢、時間和精力。但演員,獻祭的只能是自己,全部的自己,而一個演員如果已經獻祭了自己,那就沒有理由對導演、製片人、經紀人,或者其他什麼權威機構去低聲下氣了。
因為他已經做到了職業所要求的一切。
他絮絮地寫了很多,關於演員的追求,關於這個行業的艱難……
最終都化為一句句美好的祝福:你一定會變成最好的演員。
肖恩緊緊地盯著那封信,淚水打濕了信紙。
他其實和萊姆導演並不算相熟,僅僅共同創作過一部電影。甚至,哪怕是在共同創作那部電影時,因為萊姆導演在圈子中過高的地位,也不敢太過地親近。可沒想到的是,這位老爺子臨終時,卻為他留下了這樣耐心、真誠又充滿了善意的一封信。
在每個行業里,人們最常聽到的,是同行間的互相妒忌和詆毀,最常見到的,是為了贏得金錢、地位而彼此傾軋,甚至還有一些心胸狹隘、頑固不化的人見不得新人冒頭。
可顯然,也不是全都這麼殘酷的。一個行業也許會生產出些許卑鄙,同時卻也會孕育出無私和高貴,總有那麼一群人會給人以希望和光明的感覺。他們德高望重又慷慨無私,他們會微笑著張開雙手,熱情地歡迎著每一個有才華的同僚和後輩,為每一個人的發展而歡欣雀躍,用欣慰的目光期盼著後輩們開創自己所不能達到的未來。
只有這些人,才是整個行業真正的支柱。
萊姆導演無疑正是這樣的一個人。
送走了這位導演後,肖恩悶悶不樂了很久。
有一天,他忍不住問理察:“我昏迷的時候,你後悔過嗎?後悔愛上我?因為如果沒有愛上我的話,不會經歷那麼多擔驚受怕的日子。”
一向話不多的英國男人告訴他:“後悔沒有在之前更愛你一點兒。”
他對肖恩緩慢地說:“生命無常,我只希望能在活著的時候,愛我所愛。”
除此以外,《比蒂貝蒂》劇組的溫馨、和睦氣氛,也很快讓肖恩重新振作起來。
逝者已矣,生者自然要加倍努力才行。
正如萊姆導演所希望的那樣‘成為一個最好的演員’。
肖恩抓緊時間地又一次埋頭鑽研起了劇本和角色。
另一頭,社交網絡上依然存在著‘《安東尼》是一部不祥電影’的說法。
網友們也沒多少惡意,湊熱鬧地居多。
可誰知道,在萊姆導演去世的第二周,羅德里克在酒醉出車禍後,又爆出了健康問題,似乎是他的私人醫生不小心說漏了嘴。大概的情況是。長期的酗酒導致了五臟六腑受害,肝臟首當其衝,如果還想要好好過後半生的話,最後適量飲酒,或者戒酒。
這對嗜酒如命的羅德里克來說,完全是致命的一擊。
羅德里克接到肖恩電話時,整個人都透著一種生無可戀、魂兒已飛走的感覺。
不過,網友們對他到底戒酒不戒酒毫不關心,更關心的地方在於‘什麼,車禍沒出事,健康又出了問題?天啊,別再又來個絕症’,於是,得出了結論:‘《安東尼》這部電影果然很不祥。’
在這個基礎上,他們不禁又一次把目光投向貝尼費爾圖曼。
他們每天打開網頁,簽到般準時地關心問:[貝尼,你今天還好嗎?我沒有別的意思,就是想問問你,有咳嗽嗎?心臟好嗎?頭暈嗎?肚子疼嗎?不行去做個體檢,千萬注意身體啊。]
貝尼費爾圖曼很恐慌了:……你們這種關心,擔不起擔不起。
於是,某天,理察聽到了一陣門鈴聲,去打開門的時候,就看到這一位正吊兒郎當地咬著根雪茄,還不等人允許,就大大方方地走了進來:“肖恩在嗎?他邀請我來住兩天。”
‘邀請他來住兩天’的肖恩一頭霧水:“我什麼時候說的?”
貝尼:“可能是在夢中……”
總之,他賴著不走了。
這位很無賴流氓的老傢伙,一輩子風風雨雨,什麼打架鬥毆都不怕,但骨子裡居然有點兒迷信,相信什麼碎鏡會讓人走背運,13這個數字不吉利,折斷飄來的柳條會讓人失戀等等。
所以,被網友們這麼一起鬨,他就心裡不自在,乾脆跑來投奔肖恩。理由是‘假如《安東尼》不祥,那比起正在不祥狀態下的羅德里克,現在已經躲過不祥,從昏迷中甦醒的肖恩顯然要更安全一些’。所以,他打算和肖恩‘同居’一陣子。
同居?
別說肖恩目瞪口呆到無語了,連理察也從來沒有見過這種無恥的人。
兩個人匪夷所思地望著他:臉呢?臉在那呢?不要了嗎?
貝尼滿不在乎地一笑,拖著行李箱,健步如飛地沖向客房了。
可能是有一就有二的緣故吧,貝尼不知道和什麼人吹噓了‘躲避不祥的好辦法’。
在第二天,羅德里克的經紀人就把羅德里克送過來‘寄養’了,期望他能轉運。
羅德里克近期的日子很倒霉了。
喝醉酒開車撞樹,額頭縫了幾針,腳也崴了,又被查出身體健康成問題,所以,目前像半個殘疾人一樣坐在輪椅上。
不過,他的經紀人還不像貝尼那麼無恥,公然地白吃白喝,而是這麼客氣地說:“我們付伙食費和住宿費,正常三餐,你們吃什麼給他也吃什麼就行。但千萬別餵酒,不管他怎麼鬧都別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