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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塗強露出一副難以形容的冷漠表情，「那一天，他們發生了激烈的爭吵，我父親先是掐住了我媽的脖子，把她按倒在地上，但是被我媽媽掙脫了，然後拼命反擊，再然後，我爸抄起了桌子上的菸灰缸，砸在了她的頭上……
「砸……一直砸……砸了很久……地上都是血……」
「你……你就那麼看著？」吳秀敏大驚。
塗強默然點頭，眼中顯出絕望：「不然，我還能做些什麼呢？
「完事之後，我爸把我媽裝進了袋子，找了條濕毛巾，開始擦那些血跡……當時……哦……」塗強終於露出了極度痛苦的表情，渾身抽搐著說道，「我……我當時，還幫他……幫他一起擦……」
第1935章 陰影、使命與荒島
聽著塗強的供述，趙玉雞皮疙瘩直冒，隔著屏幕，都能感受到一股逼人的寒氣。
一個只有6歲的孩子，幫殺人犯擦拭血跡……
這等事，簡直駭人驚聞！
「擦乾淨之後，我爸就走了，帶著我媽的屍體……」塗強閉著眼睛說道，「臨走時，他什麼話也沒有對我說，只是用手，在我頭上輕輕摁了一下……
「從那以後，我就再也沒有見到過他……」
「他就那麼走了？」吳秀敏問道，「沒有管你？」
「對，」塗強長舒一口氣，說道，「有時候，我總是有種錯覺，我爸爸一直就躲在我的身邊，在看著我，看著我……」
「等一下，」吳秀敏看到塗強狀態不好，急忙轉移話題問道，「你父親殺了你的母親，後來就沒有人懷疑嗎？」
「沒有……」塗強說道，「或許有，但是，我不記得了！
「你……從來沒有跟人提起過？」
「是的，這件事一直壓抑在我的心裡，跟誰也沒有說，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塗強睜開眼睛，面如死灰，形同枯槁，「我叔父他們報了失蹤，但是因為我爸欠了債，大家只以為，他們是出去躲債了……
「他們問過我，但我什麼都沒有說，所以……他們也就沒有再懷疑什麼……
「呵呵……我現在想想，桌子底下，地板縫裡還有沒擦乾淨的血呢！如果他們能看到……
「我當時的心情很複雜，一方面，我擔心他們知道我爸殺了人；另一方面，又恨我爸沒有帶著我一起走！
「唉！」塗強嘆一口氣，頹然說道，「我那時還小，也是後來才想明白的，我爸之所以不帶著我走，是因為……因為……」
說到這裡，塗強沒有繼續說下去，但是，不管是吳秀敏，還是正在看視頻的趙玉，全都理解了他的意思。
塗強的父親，很有可能不是畏罪潛逃，而是找了個地方自殺了……
由於偵探的慣性思維，在那一瞬間，趙玉腦中閃過了無數種推測。
他認為，如果塗強的父親真的選擇了自殺，而兩個人的屍骨又從來沒有人發現過，那麼只有兩種可能，一種是縱火，一種是跳河……
當然，這些推測，顯然不是重點。
「警官，不用你提醒，其實，我心裡一直非常清楚，跟明鏡似的……」塗強忽然睜大眼睛，一臉決然地說道，「我之所以得了這種精神疾病，就是因為我父親給我留下的陰影……
「我母親死了，但我恨她……
「我小時候聽不明白，長大後，我終於明白了，」塗強眼中閃出憤怒之色，「我媽在外面有人了，他們的那場爭吵並不是因為錢，而是因為這件事……
「明明是她犯錯在先，卻還在數落我爸無能，罵他是個窩囊廢，這才惹怒了我爸……
「我恨她，我認為，我的不幸根源，都是因為她……
「長大後，這種仇恨轉移了，每一次到了深夜，我就……我就忍不住……
說到這裡，塗強的精神狀態已經接近失控，他痛苦的掐著自己的額頭，滿頭大汗，渾身抽搐……
看到這種情況，吳秀敏只好暫時終止了審訊，而崔麗珠發給趙玉的視頻，到這裡正好結束。
關閉視頻之後，趙玉感覺心裡很不是滋味。
雖然塗強尚未交代具體的殺人經過，但殺人回憶錄事件查到這裡，已經可以宣布結案了！
不得不說，這件案子，是在趙玉偵破的所有案子之中，用時最長的一件。
案件的曲折程度，也大大超出了他的想像。
作為一個殘暴的殺人兇手，塗強無疑是罪大惡極的，用極其殘忍惡劣的手段，殺害了13名女性，其罪行令人髮指，不可饒恕！
可從另一方面來看，塗強又是可悲的！
幼年的不幸，造成了他的心理畸形，讓他變成了一個殺人惡魔！
如果，他父親當年能夠更加理智地解決夫妻矛盾……
如果，塗強把他父親的罪行一吐為快……
如果，人們能早些發現，他父親並非離家出走……
或許，就不會有後來的殺人惡魔了！
當然，世間沒有那麼多或許和如果，事情已經發生，人們能做的，就只剩下查清真相，還那些無辜的受害者們一個公道！
但是，人已死，又何來公道呢？
唉……
趙玉看著漆黑的手機屏幕，心緒波動，一片悵然。
每一次都是這樣，明明案件告破，可自己就是高興不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