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頁
“智清,你?!”慧慈嘴巴張張合合,花白的鬍子不住的顫抖,似乎要說什麼卻是怎麼也說不出口。
“大錯已經鑄下,狡辯也是無用!”智清雙眼赤紅梗著脖子道,“師父要廢了弟子的武功還是逐我出寺門,弟子,我,我也是別無二話。”說到最後,智清的聲音低下去,腦海中不由自主的浮現出多年來慧慈對自己的悉心教導,一景景一幕幕都不是假的,頓時心如刀絞。可是,成王敗寇!自古以來皆是如此,他孤注一擲卻被識破,還有什麼可悔的?!
慧慈略略有些渾濁的雙眼中似有水光閃過,沉默了半晌,低聲道:“智清,自今日起,你便去後山思過,三年為期,三年後,你就只是智清,而不再是我的弟子啦。”
“是,師父。”智清渾身一震,終究還是顫抖著身子,俯下去,恭恭敬敬的磕了三個頭。這聲師傅,怕就是此生最後一次了。
“你這就去吧。”慧慈仿佛一下子老了十歲,半開的窗子中刮進晚風,吹得他的袈裟颯颯作響,整個人越發的顯得消瘦枯削。
智清咬咬牙,一聲不吭的站起身來,濕著眼眶一步步退出去了。
智清一出院門就看見了不知在外面候了多久的智達,當下就收了哀色,冷笑一聲:“智達,自此以後你可就是暢行無阻,恭喜,恭喜。”
智達一雙虎目如利刃一般瞪著他,“我竟是第一天不用再看你的假笑,哼!當真難得。”
智清也不惱,徑直往前走,邊走邊道:“我自是爭不過你,師徒之份哪裡比得上骨肉之情,哼你做什麼?!”
一聽他這話,本無動於衷的智達竟是一個箭步竄過來,死死地揪住了他的衣領,惡狠狠道:“你說什麼?!”
智清使勁掙了幾下沒掙開,震驚於對方力氣之大卻還是忍不住諷刺挖苦,“說什麼,你是聾子不成?!還是當我是傻子?!這事情你兩人自以為掩藏的好,竟沒你!”
智達目眥欲裂,提起缽口大的拳頭惡狠狠的往猶自笑的扭曲的智清臉上鑿了一下,然後就丟死魚一樣將他甩在地上,眼神複雜的看著他,竟是說不出的悲哀難過後悔可憐,種種種種交織在一起,讓智清忍不住無名火起。
“下任主持好大的威風!現在就已經耐不住要同門相殘了嗎?!”智清也不出手,就這麼冷嘲熱諷,又想起自己以後再也不能做慧慈的弟子,心中又是一陣絞痛,“啊,是了,貧僧不過是最普通不過的和尚,哪裡還能和智達大師有同門之幸?!”
智達剛堪堪壓下去的火又被他三言兩語挑上來,恨不得衝過去將這張不知好歹的臉狠狠打爛,卻又在下一刻生生忍住。
“怎的?什麼時候性如烈火的智達師傅竟也轉了性子了,嗯?”智清索性也破罐子破摔,一聲聲的挑釁起來。
“住口!”智達終於忍不住,上前揪住他的領子將他拖遠了些,牙齒咬得咯咯響才下決心一般開口道,“師父,我真是替師父不值!你真是混帳!”
雖是在氣頭上,智清也是不容小覷,他並沒有讓智達拖著自己的思路走,馬上就繞回來,“你也不必拿方丈來壓我,有什麼話只說就好,事到如今我還能違了你的願麼?”
智達鬆開手,仿佛看什麼髒東西一樣瞪他一眼,直起身來道:“我已決定,明日就下山修行去,歸期未定。”
智清眼睛一下子瞪圓了,“你什麼意思?!”
智達也不理他,徑直越過他抬腳邊走,徒留被這一消息震得回不過神來的智清在他身後大喊。
“智清,”智達還是停下來,頭也不回道,“其實無論是你還是智信師兄,誰做主持都與我無關,我本就沒那個心思。”
智清的喊聲一滯,不過懷疑嗤笑的神情馬上就蓋過了剛浮上來的悔意,“你當這話能蒙我麼?”
智達知他已是魔障,出不來了,所有的憤慨便也散了。搖搖頭,緩步離去,遙遙的,丟過一句話飄過來:“智清,你腳底的痣,可還在?”
聞言,智清如逢雷擊,面無人色,只口中喃喃:“你是如何知道的?你是如何知道的?!”
“不可能,不可能!”
“怎的會是我?!”
“不可能!”
“智達,你騙我!!”
前一天晚上究竟發生了什麼,木鏡凌等人一無所知,只是知道一覺醒來智達便主動放棄了主持之位之爭,下山雲遊去了。而智清也仿佛是換了個人似的,重而又重的在慧慈門前磕了九九八十一個頭之後渾渾噩噩飄去了後山,並言主動將思過時間延長為五年。
一夜之間,竟是天翻地覆。
別派辛密,外人自是不好打探,鼠貓等人也只能面面相覷,留下一大堆的謎團。
“方丈已然放下了包袱?”木鏡凌看著宛如涅槃過一般的慧慈,心中有了答案。
“不錯。”慧慈點頭,又苦笑幾聲,“終是老衲自己種下的孽果,到頭來也只能咽下去,還連累了,唉,罪過,罪過,阿彌陀佛。”
展昭雖不知實情為何,卻也能猜出慧慈的苦惱於智達智清二人的行為脫不開干係,也只能胡亂安慰:“方丈不必妄自菲薄,人非聖賢孰能無過?想必唯有經歷苦難才能成正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