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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突然想起方連山上午的反應,立馬心虛地點了點頭,「知道了。」
下午的戲份依然是跳脫的,跟之前拍得完全不是同一個場景,原本他還擔心再次跟方連山一起搭戲會尷尬,沒想到下午拍攝的全部都是他和劉黎的戲份。
王安憶曾經在《長恨歌》里說,流言是上海弄堂的又一景觀,雖然算不上是歷史,卻也有著時間的形態,是循序漸進有因有果的。
這因果放到文娟和小也母子兩人身上,似乎也是理所應當,一個漂亮的寡婦,一個異於常人的孩子,放到流言滋生的弄堂里,自然而然地也就成為了別人茶餘飯後的談資。
那個時候的弄堂和現在還不一樣,那時候更加擁擠,也更加喧鬧,廚房設置在石庫門的外面,木板搭起來的簡陋小棚子,到了飯點,家家戶戶支起灶台來,整個弄堂里都是油煙的香味。
這個時候往往也是流言滋生的絕好時機,各家各戶的女主人們一邊炒著菜,一邊交流著不知從哪聽來的小道消息,那景象,好不熱鬧。
文娟很少參與這些交談,她知道這些女人不喜歡自己,她更知道她自己本身就經常是這群女人話里話外的談資。
只不過平時她們還會在背地裡悄麼聲地議論,今天卻有些不一樣,鄰居家那位早已看文娟不順眼的女主人竟當著文娟的面就碎起嘴來。
鄰居家的女主人姓黃名慧,長得人高馬大,還有一副大嗓門,弄堂里經常能聽到她吼自家男人時的打罵聲。
黃慧將鍋中的菜盛出來,放到一旁的桌子上,輕飄飄地瞥了文娟一樣,對隔壁那家女主人說:「小麗啊,你有沒有聽隔壁那條巷子裡的人說,說我們漁陽里出了一個專門勾搭有夫之婦的老狐狸精,還說那女人一大把年紀整天卻打扮得花里胡哨的,夜裡專門爬那些結過婚的男人的床呢。」
隔壁家的女主人自然知道她說的是誰,偏偏卻做出一副驚訝的嘴臉,「喔唷,我沒聽說過啊,你說的是誰啊?」
「還能是誰啊?」 黃慧的聲音更大了,「咱們這弄堂里哪一家是沒有男人的,哪一家是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就是誰唄。」
文娟並不理會她們的冷嘲熱諷,將鍋中的香菇青菜盛進盤子裡,端起盤子就要回屋。
黃慧卻得寸進尺地走過來,一把拉住她的胳膊,黃慧人高馬大,文娟哪裡能掙過她,只能狼狽地被她拉到了門外。
黃慧說:「哎,文娟,你別走啊,你覺得這是說誰呢?」
這邊的爭執很快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許多人的視線都匯聚到了這裡,文娟甩也甩不開,走也走不掉,抬起頭冷冷地看了黃慧一眼,說:「我怎麼知道?」
「你會不知道?」 黃慧還想再說些什麼,這時候從裡屋里突然衝出來一個瘦弱的少年,少年手裡端了一盆水,衝著黃慧的腳下就潑了過去。
「喔唷,小赤佬,你做什麼呀你?你神經病啊!」 黃慧驚得跳了起來,指著小也破口大罵。
小也將文娟拉到自己身後,惡狠狠地瞪著黃慧,「這個家裡有男人,以後你再敢胡說八道,我就把你家的廚房給燒了。」
「喔唷唷,你燒啊,你燒啊,我怕你啊?整天陰惻惻的一句話也不說,一家子怪種,我告訴你,我可不怕你們!」
黃慧還想衝上來拉扯,她家男人程磊聽到爭吵聲趕忙從屋裡跑出來,攔著她的腰將她往屋裡拖。
「行了行了,差不多得了,你不嫌丟人我還嫌丟人呢。」
黃慧本來就覺得自家男人對文娟有意思,這會兒更是氣不打一處來,手腳並用地踢打起自家男人,「你攔我幹什麼?!你攔我幹什麼?!你不幫我你幫那個老狐狸精,你想死是不是!是不是!」
一場譁眾取寵的鬧劇,小也一眼都不想再看下去,將門 「嘭」 的一聲給關上了。
而在門被關上的瞬間,小也就將文娟的手甩開,仿佛剛才的母子情深只是一場幻影。
文娟沒有多說什麼,端著菜盤往裡屋走,「進來吃飯吧。」
一頓飯吃得安靜無聲,甚至連一個眼神交流都沒有,但這就是他們母子兩的常態。
吃到尾聲時,文娟突然開口,說:「剛才她說的都是假的。」
小也放下手中的飯碗,站起身:「跟我沒有關係。」
說完便轉身走上了樓梯。
「好!卡!」
這是一場群戲,拍的過程並不順利,但蕭林還是將自己的戲份完成得很好,同時也把小也對文娟複雜地感情表達了出來。
拍攝結束之後阮輝又單獨將他留下來聊了半個多小時,等他回到自己房間時,天已經黑透了。
躺到床上,手機里沒有未接來電,也沒有未讀信息,不過這一次他沒有再猶豫,點開陳志清的微信頭像,給陳志清發了一條信息。
「在幹嘛?」 他問陳志清。
陳志清並沒有立刻回復他,他猜想陳志清可能在忙,但他還是舉著手機一動不動地盯著陳志清的頭像。
依然是那個名叫莫奈的花店,這個地方在哪裡呢?陳志清又為什麼要用一個花店的圖片當頭像呢?想不通,實在想不通。
大概過了五分鐘,聊天框上方突然出現了一行 「對方正在輸入」。
下一秒陳志清的信息就發了過來。
「忙完了?」 陳志清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