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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輕笑了笑,低頭看著手機消息。
奶粉問他文還更嗎,沈輕回了個「暫停」。
下一章該寫在校門口遇到胡皓去吃飯的那天,他還給對方取了個名叫「B」,但那天發生的事太多,他還沒有想好怎麼下筆。
奶粉讓他先掛個標籤,勸他最好還是能更就更,現在他書熱度不錯,第一本能出這種成績也算是很有天賦的作者,讓他最好不要消耗讀者的積極性,沈輕回了個「嗯」,但還是打算年後回了校再說。
在聽取別人意見這一塊兒,沈輕從沒屈服過。
江簫上廁所,剛出門就接了個電話,老二打來的。不知道是不是讓那夜的雪風重新又吹出了感情,老二說準備搬地方了,讓江簫和沈輕開學後挑個日子搬過去。
「這回是真在一起了?」江簫歪頭夾著手機,站在洗手台邊洗手。
「我去看新吹風機。」那邊也笑了笑。
「家裡怎麼說?」江簫回身,瞧了眼門窗外飛速閃過的枯草禿林,腳跟停在原地定了下,多問了一句。
「管不了,」曾盛豪無所畏懼道:「老爺子病才剛好,往後他們不服也得幫著瞞,共犯。」
「真好,」江簫靠在洗手台邊,盯著外頭走神:「突然又開始羨慕你了。」
「如果真不知道該怎麼辦,」那邊勸著:「先適當著妥協點兒吧,都是一家人,不會做太絕。」
「但願吧。」
***
除夕的火車,一直開到天黑。
隆隆列車在經過村莊時,還能聽到噼里啪啦鞭炮煙花的熱鬧聲響,花炮划過空氣擦出嗤嗤音調,在升空時逐漸消音,又在最頂處轟得爆炸開花。五顏六色的煙火,在黑沉夜幕下紛紛灑落,像彩色流星劃破天際,又似一場被寄予美好願景的浪漫花雨,霓彩飛天,絢爛璀璨。
無聊的仨人就扒著窗戶往外看。
今天回家已經算是很晚了,大學生一般都在春運之前就放假,以避免大規模的人流遷徙對交通行業造成影響。
現在和仨人坐在一車的人,大部分都是要回家的農民工。
他們鮮少有行李箱,大包袱化肥袋,頭上腳邊擠一堆,七八米的過道,走人都要九曲十八彎。
他們三五成群結伴坐在一起,軍大衣,舊時掉色的厚棉襖,或是整潔乾淨卻有些蹩腳的打扮,鮮少有穿戴漂亮的。
還有抽菸的、打牌的、打瞌睡呼嚕震天響的、不放心跟列車員反覆確認下車地點的,因為要回家過年太興奮,正給家裡老婆孩子打電話高聲吆喝的……濃重的二手菸味,黑糙亢奮的面孔,口音很重的異鄉人,有人經過仨人身邊,還笑呵呵的問著是不是大學生。
江簫坐在最外頭,場面話由他來講,過道對座幾個男人打聽他們為什麼這麼晚才回家,江簫笑說了句票買晚了,就在校多待了些日子。
其實原本買高鐵票更快一點,哥倆現在也不差這點錢,不過又考慮到宋淼,倆人還是坐的火車。
「你們大學生上學很輕鬆吧!」一個男人探頭問:「是不是天天睡覺!天天打遊戲!逃課也沒人管,考試考及格就行了啊!」
「還行吧,」江簫笑著跟人講:「得看怎麼學了。」
「嗨呀!怎麼學不比我們這些賣力氣的人輕鬆啊!」另一男人說:「我姑娘明年就要高考,現在嚷嚷著壓力太大,天天哭著鬧著不想上,我就說不願上就跟我回村嫁人種地去唄,她又不願意,嫌風吹日曬受不了苦。
我也是鬧不明白,你們這代比起我們老一輩已經夠享福了,天天坐著空調屋暖氣屋,十個裡面八個都是獨生女,好吃好喝好日子,不用輟學不用養家,也不用操心糧油米麵下一頓吃什麼,一堆負責的好老師還圍著你們天天轉,你們只管動動腦子學習就行了,哪就來這麼多的壓力?」
江簫點點頭,附和了幾聲你們辛苦。
「本來就是,」又一個男人聽這話也怨憤起來,朝江簫舉了舉自己斷了一根指頭的手,說:「你看看,焊管道把自個兒指頭都焊下去了一個,我這當老的都沒掉過一滴淚,家裡那混帳小子,當年高考的時候,遇上個不會做的題就摔本子踹桌的,我又沒指望他去給我考個清華北大,他倒成天臭脾氣倔的跟頭驢似的,動不動就給老子尥蹶子不幹了,不是我說你們,你們年輕人就是受不住苦啊,沒什麼本事就算了,還叛逆,脾氣暴得不行,小時候就都這樣,以後大了可怎麼得了!」
「叔,也不能這麼說,」江簫這就有些忍不住了:「咱們兩代在不同的社會發展階段,面臨的壓力不一樣,你們只求溫飽,滿足吃喝就解決了生活最大難題,而我們現在要追求理想滿足精神,你們的物質對我們來說只是基本。
現在社會發展節奏這麼快,人不發展沒法活,下一代不可能還停留在你們那個賣力氣討生活的年代,我們的確是生來不用操心糧油米麵,但當下問題解決了,我們很難不去過早的考慮未來。
未來,一二線大城市,心儀的工作,錢車房,婚姻和孩子,老人和家庭,我們會考慮當下的努力是否會真的跨越階級實現夢想,十年寒窗到了最後,是否就真的能得到自己嚮往的高質量生活,魚躍龍門永遠只是個例,太多現實打擊年輕人的信心,我們反覆猶豫,只是不想再做無謂的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