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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些,髒話。

    他爸討厭他媽,他知道,他爸這個老實人,被他媽欺負得落下了心理陰影,江簫一直都很同情他爸。

    但他不知道一件事。

    就像他醉猛了累倒了,會呼喚他媽。

    他爸醉倒了,會發火罵她。

    賤女人,千人騎萬人乘的……臭婊.子。

    當江簫終於聽懂了這句話,表情驚愕如遭雷劈,巨大的惶恐和震驚,大腦幾乎瞬間死機,手打滑差點將車衝下三十多米懸空的高架橋,險些喪命。

    他不懂。

    他不知道。

    沒人告訴過他。

    熱流幾乎瞬間從眼眶崩泄出來,在他臉上瘋狂肆意的流淌,他緊咬著牙,嗚咽著不敢出聲,他不知道自己是該傷心,該痛苦,該嘶吼,還是該再重新上一遍高架橋,直接開車衝下去一死了之!

    他從沒出聲痛哭過,他不敢,因為他爸會拋棄他。

    淚水縱橫,握住方向盤的手一直在發抖,江簫大腦一片空白,他甚至都不知道該怎麼停車去質問。

    事實上,他也不用去質問,他爸已經回答了他……  

    ……

    「賤女人不學正經……她是賤女人……」

    「塗脂抹粉搔首弄姿……勾搭著一堆男人去外面鬼混……」

    「她……就是個騷貨……還沒畢業……胎都不知道打過了幾回……」

    「江簫……江簫你看看……你看看她就是你媽……你親媽……哈哈哈哈哈……你還……哈哈哈還敢想她嗎……你還要找她抱嗎……哈哈哈哈你要去找你前幾……前幾個被絞得血流模糊渣成碎片的哥哥姐姐嗎……」

    「你知不知道……如果不是我……如果不是我答應要娶她!她那隻破鞋根本沒人敢要!」

    「你他媽知道個屁!你個臭小子!我養你有多費勁,不知道感恩!你、你……他媽的……給你要……要五萬塊錢……都不捨得給……長大了就跑遠了,以後……以後我還能指望你幹什麼……」

    「小簫,小簫啊……兒子……爸就是說說……你別走……別生氣……你是爸的好兒子……爸都知道的……」

    「她回來……她回來過……她說她賺錢了要帶你走……爸怎麼忍心讓你跟著那樣一個女人……爸也會掙錢,爸養得起你……爸會對你好就夠了……你要什麼我就給什麼……你是爸的兒子……」  

    「小靜……小靜……她很好的……那些過去……她都不情願的……她比你媽乾淨……知道嗎,我們要當一家人……你還有個新弟弟……多乖的孩子……你怎麼就不懂呢……」

    「小簫……小簫,爸想給你一個家,你懂嗎,你知道爸憋得有多苦嗎……爸過得……好難……你就不能理……理解理解我嗎?」

    「小簫啊……別再想你媽了行嗎……她就是個愛慕虛榮的女人……眼高手低……非愛穿戴什麼奢……奢侈名牌當上流社會……我們……我們都只是普通人……和她不是一個世界的……」

    ……

    后座上的人怨聲不斷,車前導航語音播報女聲尖銳刺耳,渾身細胞被反覆撕碎、炸裂、重組,頭腦昏聵發脹,方向盤上滾熱的水漬滴答,江簫機械地重複語音行路指令,面色麻木坐在位置上,聽著他爸一句句將刀子插到他心口,淚眼一遍遍模糊……

    他根本就不記得,他是怎麼將車停到酒樓的門口,怎麼進去那滿屋陌生人的包廂,怎麼就挨在了陌生女孩兒的身邊。

    他只是茫然地坐在位子上,看到洗完臉酒醒後完全失憶的男人,重新恢復成那個他一直敬重的模樣。

    他看他溫聲和氣地舉著茶杯,手腕上戴著他給買的貔貅手串,他看男人坐在人堆里和他們聊天說地,給他介紹叔伯的女兒,聊起未來結婚生子,跟別人講起他在市區的那套新房子。  

    他爸笑得和藹,告訴他,那將是他的婚房。

    一瞬間,

    枯眼充血,五臟震裂!

    天大的欺騙!!

    坐在原地默聲崩潰的感覺是什麼樣子?

    金色貔貅閃爍著耀目的黃光,黑珠瑩潤的手串倒映著無數張他錯愕的臉,他不解地望著他爸,他想起在家吃剩飯的媽,想起那個戰戰兢兢十多年不敢對他講錯一句話的滄桑女人,他想起他不懂事的弟弟,想起曾經追逐在他身後默啞的白臉娃娃。

    他還想起,那雙母子剛進家門口時,他爸也是這樣一副溫善和藹的表情,笑著跟他講:那將是他的母親和弟弟。

    他想起曾經那些徹夜痛哭過的長夜,想起他為他爸一切所作所為辯解過無數次的說辭。

    他尊敬的,可親和善的,即便說錯再多話、傷他再多遍心,他也依舊會去原諒孝敬的,他的老實人父親。

    他突然就不明白了。

    交錯重疊的陌生面孔,在刺眼的白光下影影綽綽,笑聲誇讚他的中年男聲,含羞帶怯坐到他身邊說加微信交朋友的女孩兒,酒瓶啪呲相碰,他不知道是誰和誰又定下了契約,辛辣刺鼻的酒液一杯杯倒進他眼前的瓷杯,起鬨玩笑的大人,脆生笑鬧的女孩……紛亂的世界,嘈雜喧鬧,他渾身發冷地坐在位置上,突然很想念他安靜的沈輕。  

    烈酒可以暖身,他孤獨到冷。

    於是他又違約了。

    仰頭一杯杯白酒無計數地灌下了喉,喉管如針刺,辛辣直嗆衝破腦頂,胃液酸脹翻湧著,手指攥皺了桌布,疼起來一用力,險些將整桌菜掀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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