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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意未完全退散,頭腦還在發蒙,夜裡吹了寒風,身上冷熱交替,江簫低頭咳嗽了幾聲,接過沈輕手裡的藥袋,拽著他的手腕,拉著人進樓,「走,去拿行李。」
沈輕也冷下臉來,使勁兒掙開他哥的手,猛地大力把人推到一邊,扭頭先一步踩樓梯上去。
砰地砸上了牆,撞出一聲實響,脊骨咯到了灰舊牆面凸出的釘面上,江簫疼得嘶了口氣。他皺眉往上瞧了一眼,看著不回頭只管往前走的人,冷不丁就想起了他們的曾經。
曾經,他也這麼推過沈輕,他把人推到硬疙瘩遍布大樹幹上,沈輕和他一樣的疼。
扯唇自嘲地笑笑,剛要叫那人一聲,肺里突然竄上一陣刺痛的氣,江簫低頭又咳嗽了幾聲。
人已經走遠,對方聽不見,他也沒再說什麼,拖著疲憊的身體,彎著腰在後頭費勁地一步步地爬樓。
沈輕一進屋就脫了身上的大衣,怨氣發作,把他哥衣服摔到沙發上,砸出一聲悶響。
已經快十一點,家裡一片漆黑,主臥正睡覺的人聽到動靜,迷糊中呵斥了聲:「江簫!你又在鬧什麼!」
沈輕沒理,轉身去他哥房裡幫人收拾東西。
大力粗暴地捶開燈,毫不憐惜地粗暴從床下扥出箱子,又猛地一下拽開柜子,沈輕盯著露在眼前上下兩排擠密的名牌裝,冷哼一聲。
奢侈慣了的人。
回家的行李是他給他哥收拾的,要帶走什麼自然也清楚。柜子外面的粘鉤上掛著他那頂帽子,沈輕拿下來扔進箱子,又進柜子拿了幾套秋衣秋褲,兩件外套一件薄衫,還有幾條褲子。
最底下一層,是放內褲的精緻小抽屜,單另買的,沈輕房裡沒有這種東西,用一個鞋盒代替的。
他哥屁事兒就是多。
沈輕嗤了聲,蹲地上打開抽屜,替他哥又拿了幾條內褲。
櫃底並排的兩個抽屜,沈輕看著那一個抽屜里放的內褲已經夠多了,搞不懂他哥是不是有什麼內褲收集癖,一個沒忍住,扯開了另一個抽屜。
另一個抽屜,沒內褲,只有一個上了密碼鎖的小木盒,原木漆,厚盒板,長約二十公分,寬約十五公分,沈輕挑了下眉,拿起來晃了晃。
聽起來是本書,但很輕。
沈輕又哼一聲。
他哥藏東西,動不動就往書里藏。
密碼鎖四個小格,沈輕眉頭揚了揚,手指撥弄了幾下就開了。
零九零八,屢試不爽。
是一件小本的收藏夾,表皮漆黑,裡頭透明夾層里塞著紙片。
他熟悉的,隱約可見打著一團亂草稿的髒紙片。
呼吸滯了一滯,心跳急速起來,拿住收藏夾的手指幾乎立刻就濕了。
收藏夾沒上鎖,沈輕直接坐在了地上,先大致掠了一眼。
確認過眼神,這就是他哥暗戀他的證據。
一波春水盪起心湖漣漪,心中微動,剛掀頁時發現每頁底下還有模糊的小字,沈輕嘴角勾起,滿懷期待的打開第一頁。
第一頁:反面洇過來的,是用黑色碳素筆亂劃的一堆公式,還有繩子物塊和彈簧用力受力的分析圖,正面行楷寫了潦草的一個「哥」。
他哥底下小字註:傻逼!
沈輕:「……」
掀第二頁:傻逼!
第三頁:傻逼!!
……
第二十三頁:傻逼!
第二十四頁:死變態!
第二十五頁:神經病!
……
又掀了六十幾張,底下無一例外全是罵他的,沈輕有點沒耐心了,他記得後面有幾條較長的話,最後直接倒過來看,從最後的幾頁掀起:
第98頁:昨晚又夢到你,我該怎麼辦?
狷狂飛舞的小字,不細看只覺得是一條黑亂的墨跡。
躁動的情緒忽然就被安撫下來,沈輕笑笑,低下頭,挨唇吻了吻那句話。
忍不住又往回倒前一頁,第97頁:又在想你,我覺得我很噁心
第96頁:小變態,總是跟蹤我
第95頁:回學校了,有點想你
94頁:你好像長高了
93頁:偷窺狂!真肥的膽子!竟敢混進來高三的廁所看我撒尿!真以為我逮不住你是嗎?!
92頁:你冷得這麼好看,舌頭也會是涼的嗎?
這條被兩筆劃掉,旁邊重添了句:真他媽丑,真討厭你!
91頁:你是傻逼,我也是
90頁:傻逼!
裝作沒看見這條,沈輕伸舌舔舔唇,又倒翻回去,往第99頁之後掀。
第99頁到第123頁都沒寫什麼話,他哥在紙條上標註的都有日期,那是高三的後半年,該是他哥當時忙著複習,只顧得上拼接黏好小紙條,到最後兩張才倒回去寫的。
倒回去。因為那話不是在粘膠布裡層寫的,而是貼完膠布又補了一層小紙片黏上去的。
第124頁:
分數下來了,我要走了
謝謝你一直陪著我,很多年,我不會忘記
對不起,只能感謝在心裡
俗世中人免不了俗,我們生來就是囚鳥,沒有被放出籠的希望,就不會有割捨所愛的絕望,不倫不類的感情,就這麼不明不白的結束也好,我會一直守在你身後,離你遠遠的,看著你好好的
就讓風止住在這裡,緣分盡滅在這裡,人不由己,事非由願,你我各自安好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