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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誒,說到澆頭,」袁銘想起了什麼似的,說:「老彭前陣子那家紋身店搬二樓去了,現在改成了理髮店,咱們還沒去捧場呢,有空去看看?」
「頭髮長了再去。」江簫給自己倒著酒。
「理髮啊?」袁銘有點驚訝,然後笑:「我還以為,你還想要去那兒紋身呢。」
「沒圖,」江簫說:「不弄。」
「相了一年多的圖,店長都給你相出忘年交來了,」袁銘嘖了聲:「你究竟想紋什麼東西?」
「我不知道。」江簫低頭喝了口酒。
他不知道,明明沒那麼喜歡的人,為什麼總會有種想把他刻進骨髓的渴望?老彭每次在他選中圖後都會說一句「如果不夠刻骨銘心,別做這個」,讓他每次衝動完又選擇放棄。
是啊,他為什麼要記一個一無是處的蠢貨一輩子?
他看不清自己在想什麼。
他也埋怨過老彭多嘴,就不能裝一回啞巴別問別說?老彭總是特別有職業道德的回一句「不行」,就像在告訴他,他潛藏在心底的隱秘心思,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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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彭叫彭磊,四十多的年紀,早先十五歲早早輟了學,背著個破布包就獨自來京闖蕩,拜了師父當學徒,學手藝鑽研紋身技巧,到現在這歲數,光顧著搞事業,沒娶著媳婦也沒孩子。
「加米」的二樓的紋身師說,干紋身的這行太累人,別看老彭長得壯,歲數大了,一樣也受不住熬。這麼多年的打拼,最後拼了一身病,老彭脊椎落下來了病根,也就不打算幹了。
從前這家店的招牌就是老彭,慕名而來的人,都是聽過「彭磊紋藝」這四個字的,不過老彭現在累了,只想做閒散人,撤了牌子改了店名,退到幕後當只管收帳的老闆,也算是功成身退。
邢祿胡皓他們四個人一人抱著一本菜單表,在店鋪經理那邊圍著挑發色挑款式,沈輕和周承傲倆人坐在門店旁邊的沙發上,和二樓下班了的紋身師閒聊了兩句,然後就看到已經很臉熟的彭老闆下樓送客人。
說不幹了不幹了,可傳出去的名聲收不回來,今天這個客人是個長相粗狂的壯漢,這個年代了,一臉的絡腮鬍也沒刮,身子壯實,臉上卻毛茸茸的,聽說這人跟彭磊求了挺久的圖,想紋個花臂,去別處怕被紋毀了,就認準彭磊這一個師傅。
大漢瞧著壯性子憨,挺實誠一人,彭磊瞧著挺合眼緣,這周精打細磨費了點功夫,親自給人紋上了。
「彭師傅辛苦了!」大漢右臂上貼著保鮮膜,隔著老遠都能看到紅腫了一大片,他站在門口憨笑朝人道謝:「沒想到我還有這個榮幸,前年排隊等號都沒輪上我,現在您不幹了倒還讓我撿了便宜。」
「客氣了,俗人幹的都是賺錢的買賣,」彭磊笑呵呵的:「我要再不接你這活兒,都快被你的金子砸死了。」
「欸,」大漢笑:「就憑彭師傅這手藝!多少都得值啊!」
「行了,甭客套了,」彭磊笑著:「再捧我可就飄了啊。」
「哈哈哈哈彭師傅謙虛了!」大漢樂呵呵的,臨走前朝人招手:「那先我走了!您忙著!」
「慢走。」彭磊笑著朝人點了點頭。「師傅,」剛跟沈輕他們說話的紋身師拎著外套,過去跟他打了聲招呼:「我也走了!」
「嗯,路上小心。」彭磊順手給他開了下門。
「好嘞!」紋身師走遠了突然又想起了什麼,趕忙回頭指了一下門口邊,喊著:「師傅!那個小兄弟也想紋身!你給安排下時間吧!」
紋身師說完就瞧不見人了,彭磊回頭去瞧沙發上的兩個人。
周承傲揚著一張曬傷了的黑臉朝他笑,旁邊坐著淡漠無聲的沈輕。
「你要紋身?」彭磊皺眉問沈輕。
沈輕抬頭瞧他,沒說話。
「誒!彭師傅,彭師傅!」周承傲朝他晃晃手,笑著:「我!是我!」
「哦,」彭磊像是鬆了口氣,和沈輕對視一眼,然後轉頭問:「想要個什麼樣的?」
「想要個太陽,」周承傲伸出胳膊,拍了拍自己手腕,笑說:「紋這兒,黑線勾個圈就成!」
「我去!你要紋身啊!」那邊胡皓他們聽見了,一幫子人有點驚訝,全都扔下菜單跑過來瞅他。
胡皓湊過來:「你要紋啥?」
孫棲上前一步:「青龍還是白虎?」
劉光跟上一步:「朱雀還是玄武?」
「老周,」邢祿挑眉瞧他:「看不出來,你有點故事啊。」
「去去去,沒故事就不能紋了!」周承傲揮揮手,然後轉頭問彭磊:「師傅,行不?」
沈輕偏頭看他一眼。
從吃晚飯後他們幾個人一踏進這個店,周承傲就一副蠢蠢欲動的表情,截住了那個要下班的紋身師,打聽了不少這方面的事,然後突然冒出一句「我也要紋身。」
沈輕覺得,周承傲才是有備而來的人,因為今天下午最先開始提紋身的就是他。
「為什麼紋身啊?」彭磊問的隨意,是種勸退的語氣。
見多了因為衝動紋了之後又後悔的人,如果沒個足夠說服他的理由,老師傅是不大樂意給年輕人做這活兒的。
「就是想。」周承傲說。
「別想了兄弟,」胡皓聽這就有些不贊同的皺眉:「這一輩子烙在身上的東西,可不跟玩似的。」